“你真决定回国了?”钱玻一身橙色花衬衫,敞着大半胸膛,手撑在背后沙滩上,大框墨镜遮了大半张脸,头发被海风吹的乱飘,一副浪荡不羁的花花公子样儿,还不忘冲路过的比基尼美女吹口哨。
G城是美国著名的海滨度假地,数十里金沙滩蜿蜒,拥着碧蓝的海水,就像嵌在地面的大颗宝石,也是当地人传说中的“仙女的眼泪。”
周静安一身宽松白色罩衫坐在沙滩椅上,撑着下巴看不远处海浪翻滚,挺着小肚子的白人小男孩跟着浪头往海里走,海浪冲上来的时候又咿呀叫着“妈咪妈咪”往岸上跑,好像背后有怪物追着似的,可爱的人让人心头发软。
她笑了笑:“你这么快就知道了?我还没跟谁提过呢?”
“研究所就那么几个中国人,有点风吹草动就传开了!”钱玻一仰头喝下半罐冰啤酒,“机会不是每个人都有,到手了还非得让出去······”
“虚伪又愚蠢?”周安静把脚从沙坑里拿出来,蹭蹭脚趾上粘着的沙子,替他说完了吞半截的话,“国内环境封闭,研究环境市场环境都不如这里,沈教授已经移民,人脉师承也用不上了。”
钱玻张了张嘴,他本不该多说这些,按照周静安的个性,在做决定的时候肯定都考虑到了,这些话翻来覆去的囫囵个遍,就像嚼干巴了的甘蔗,吐了还在嘴里留一堆渣,一点用处都无。
“是我多嘴了!”他原双手一撑地跳起来往海边跑,“我去玩会儿!难得出来玩儿!”
“Hi, Joan,过来我带你去骑摩托艇!”高大的年轻男人将手上的滑水板立在一边,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湿漉漉的头发往后甩出一片水珠。
高眉深目的欧洲人,对视的时候总给人一种深情难分的错觉,原本只有一分的感情,透过那双水蓝色的琉璃眼也能变成十分。
Blanc还在上大学,来G城度假,青春洋溢、精力十足,刚冲浪归来也不急着去冲澡,倒来拉着周静安一起玩。
他们上个月在酒吧认识,这次几个朋友约着来海边度假,秉承着人多热闹的原则,一起过来了,Blanc个性开朗又会玩,很快跟大家打成一片。
“你看见我了吗?刚才那个浪快五米高,我以为自己要摔下来了。”Blanc拉着她往租摩托艇的摊去,兴致勃勃的跟她分享冲浪的感受。
周静安在这方面单胆子很小,太过刺激激烈的运动都不会尝试,像钱玻这样兴头来了就下海游两圈,对她来说是很难想象的,冲浪滑水这些就更不可能了:“嗯,很厉害!”
白天在海边玩水冲浪晒太阳,晚上回酒店自由活动, Blanc是很好的玩伴,晚上骑着自行车带她在海边吹风,去城里找很老旧的馆子吃东西,碰到旧书摊挑几本书带回酒店,下雨的晚上去酒廊喝酒跳舞听歌,酒酣耳热之际、辗转离合之间,是毫无负担、无需节制的快乐。
有些关系无须明言,Blanc才22岁,来美国过暑假,开学就会回英国去,不会与这里的任何人建立长期的关系,周静安也不会。
她偶尔会看着Blanc发呆,想想自己的22岁,从来没有像他这样肆意洒脱、纵情自在,她的人生从她有记忆开始就安静沉默,更久远的撒娇耍赖胡闹也有,但毕竟隔的太远,如今都模糊不清,能记起的都是之后死水一般的沉寂。
人一生会经历各种各样的情绪,欢乐悲伤愧疚苦涩无奈,情绪的浓度只在当下有差别,放在回忆里都是类似的,人的大脑有自己的筛选机制,也许公平也许偏颇,总有一些情绪会在记忆里失色,有人只记得快乐满足,有人铭刻住遗憾痛苦,这便是人心理的复杂之处,也是心理学的有趣之处。
去年除夕,她最终还是没回国,并且没有像之前一样,给出至少表面上合理的理由,她不想见爸爸,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见他。
当年出国前让小叔转交给她的卡,第一年的学费生活费用了些,后来有收入就又填了回去,再没拿出来用过。
明明那时候小叔跟她说要往前走,她是听进去了的,那笔钱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是她应得的,没有任何心虚亏欠,爸爸要补偿她,她就给他机会,纵然心里怨恨,这些年过去,这种强烈的情绪已经逐渐衰减了,就像一幅旧画,时日越久、笔迹越淡,但也就任由它放着,不会丢弃也不会想着重描翻新。
她没像她想象的那么成熟理智,还是会被情绪所扰。
“我奶奶昨天给我打电话,问我是不是玩的不想回家了。”Blanc从街边小店走出来,拿冰啤酒往周静安脸上碰,“Joan,你在想什么呢?”
酒罐冰冰凉凉的很舒服,她索性往他手头靠过去,丝毫不受他恶作剧的影响,两人刚骑行了六公里,这会儿在路边搭的凉棚下面休息:“谢啦!假期就要结束了吧?”
晚上的风不像白天那么燥热,一身汗不多时就吹的半干,Blanc解了两人的发带,交换着绑到手腕上:“那没事,我放假再过来,你也可以去看我!”
“脏死了!”周静安作势要解开,Blanc蹭过来,小狗似的往她胸口拱,就是不肯让她碰到发带。
他浅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