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的好不好、怎么又瘦了。
像很多普通的妈妈一样,偶尔唠叨、偶尔凶人、但总是亲切。
进门撞上负责的护士,小个子的中年女人,姓齐,她退了一步,笑着打招呼:“齐阿姨,我妈最近还好吗?”
乖乖女总是讨喜的,孝顺又漂亮的小女孩又让人多了些同情:“还好,最近药量减了,状况挺稳定的,你可以接她回家住几天看看!”
“嗯嗯,谢谢齐阿姨,这是家里做的绿豆糕,给您尝尝!”周静安每次来都会带些小礼物给负责的护士,希望她们多照顾妈妈。
这些人情往来的技巧,没人教过她,但她从小看着周颐生意往来、耳濡目染,学起来毫不费力。
安小宛穿着条白色的宽松长裙,怀里抱着一只小狗玩偶,姿态悠闲的靠着小沙发,看着窗外发呆,听见人叫,缓慢的装过头来,随后笑着冲她招手:“安安来啦!快进来!”
面上看起来跟住在小白楼的时候一样,平和又优雅,老公赚钱女儿听话,家里有保姆干活,大部分时候十指不染阳春水,从来不需要未家庭生计操心,活的无忧无虑、惹人羡慕。
但稍微细心点的人都会发现,她每个动作之间都有一段反应时间,稚拙迟缓,脸上的笑像是贴上去的,又轻又脆,好像被风吹一吹就会散掉,露出麻木冰冷的内里。
“妈,我给了带了两条新裙子,你待会儿试试看,不合适我拿去换。”看她今天人清醒着,周静安心情轻松了几分,放下手里的东西进了门旁边的卫生间,“这会儿太阳太大,晚点陪你出去散步!”
洗完脸出来,人还坐在原地没动,行李袋里的东西已经收拾出来,衣服摆在床上,吃的在小茶几上的塑料盘里。
单人病房不大,进门对着窗,中间是床,两边各摆着一张凳子,对面铁皮立柜,靠窗小沙发带小茶几,是自己添置的。
周静安拎了凳子在妈妈旁边坐下,解了她随便束在一边的头发,先用梳子理顺,开始编辫子:头发分成四股,每次都拿最外股的头发往中间压,这样编出来的辫子比一般的三股辫更牢固也更漂亮。
“妈你头发好像又长了些?要不要修一修?”
妈妈一直留着长头发,有时候烫卷,披下来或者用发簪束在脑后,发丝柔软发亮,丝绸一般,凑近了能闻到香味,她小时候很喜欢揪妈妈的头发玩,下手没轻没重就会被打两下,下次依然故我。
妈妈会给她梳许多漂亮新奇的发型,头顶编一圈小辫,用五颜六色的皮筋扎紧,在头顶拢成花苞状,碎发用花朵的小发夹固定住,利落俏皮,成为人群里最漂亮醒目的小姑娘,众人艳羡。
再后来,妈妈就很少打理头发了,桂花香的发油剩了一半放着落灰,带香味的香波丢在卫生间角落,头发随便用皮筋挽个髻,要么就凌乱披散着,毛躁蓬乱,像秋天发黄的芦草。
住院后为了好打理,也为了防止她总是揪扯头发,一度剪到齐耳,但后来发现她发病的时候总是会习惯性的捋头发、摸不到头发就更加暴躁,摔东西大喊大叫,医生说头发可能是她内心安全感和稳定感的一种寄托,于是再没剪过。
拿毛线练习了无数次,如今手艺娴熟的很,发尾拿花头绳绕了两圈绑好,颅顶的头发拉松了些,从口袋里掏出小镜子:“好看吗?我新买的头绳。”
“长头发好看!”镜子里的人低头敛眉笑了笑,沉静温婉,“他喜欢!”
周静安一时愣怔,回想起刚才捋在手心的几缕白发,在一把黑发之间格外显眼,初中时女生之间传说,头发太长会抢夺脑子的营养,让人变笨,短发才聪明,于是女孩们扎堆去理发店剪短发,课间操时隔得远了看,男生女生都是一个样。
她那时候不信,电视里黑发鹿眼红裙的女杀手、白纱覆面仙气飘飘的白娘子、捧一本书在窗前闲坐的女学生,她们聪明漂亮,头发被风撩起的弧度都透着精致,于是长发一直留着,直到三年前。
那些爱跟风、爱传闲话的初中女生原来是对的,长发的女生一点都不聪明,妈妈是,她自己也是。
周静安胡思乱想的入神,安小宛捏着绿豆糕在她面前晃了好几圈,终于泄气收了回去,放进嘴里慢慢的咬着,碎屑掉在胸口的衣服上也浑然不觉:“好甜!”
安定类的药物会尽可能降低神经活跃度,避免情绪大起大落,让病人不会情绪失控,伤害自己或是他人,副作用就是思考和行为能力受到损伤,让人反应迟缓、记忆错乱模糊,甚至出现自我认知偏差。
快四十岁的人,不知道哪次发病就会变成4岁、8岁、或者24岁。人心和大脑,很多时候都是无法清楚了解和看待的东西。
她刚入院时住在四楼,属于重点监护病人,有自杀和伤人倾向,大喊大叫摔东西、拿着水果刀与旁人对峙,被束缚带绑在床上,像野兽一样挣扎嚎叫。
忙乱中没有人顾得上周静安,她也不是需要人时刻照看的小孩,一个人缩在病房一角,吓的说不出话也不敢动。
后悔的念头是在某次被打了一巴掌的时候出现的,妈妈瞪着眼睛冲她喊:“都是因为你,我讨厌你!你为什么要来?”
人长大就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