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苑围猎不是一时半刻的事,不过老皇帝也有心思,他贪图享乐,在皇宫中也常觉寂寞,秦误略微提起,他就拟定了旨意,让礼部和户部着手准备。
朝臣本有异议,认为现下南蛮北夷骚扰边境,北部正闹蝗灾,秋收并不充裕,当下不是大肆铺张的时候,然而朝臣苦口婆心,却无法撼动老皇帝分毫。
甚至还有几个朝臣想要继续谏言,被老皇帝扔下来的奏折砸了满脸,他们连忙跪下来,伏着身不敢再言语一句,老皇帝这才满意。
秦误抱着白猫,面色平淡温顺,静候在老皇帝左右,似乎一切与他无关,然而人人心知肚明,一切与他脱不了干系。
然而宦官把持朝政,皇帝又亲近他,其余人却不敢明言分毫,生怕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九千岁,被他记恨上,下场凄惨得和赵鹏将军一般。
秦误近乎冷血地看着朝臣苦口婆心,卑微至极,却丝毫没有触动。。
朝臣劝说无果,老皇帝钦定中秋之后便北上进御山围猎,秦误正要高宣退朝,此时一直沉默寡言的大员张玉突然出声:“陛下,臣上回提及的立储一事,不知陛下可有打算?”
秦误脸色微变,他的神情终于从之前的淡漠无动于衷,慢慢聚焦到了张玉身上。
张玉是个二品言官,位置高而无实权,十年来一直处于中立位置,无论是一开始的外戚之争,还是当下阉党乱政,他都能恰如其分地处于不败之地,一不从队,二不断交,为人处世都点到即止,最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饶是为非作歹如秦误也没起过心思注意到他。
而现下……
“陛下虽龙体康健,然而储位空悬。”张玉站到最前,躬身进谏说:“陛下,臣以为,立储之事应当尽早。”
“还请陛下早立国本,以安江山社稷。”张玉说得不卑不亢,脸色郑重,倒颇有些正直忠臣苦口谏言的模样。
秦误站在台上冷了脸,低头拂过白猫顺滑的毛发,眼中神色冷漠,浑然没有温顺可言。
张玉此时谏言立太子,一是因为老皇帝身体显然日渐衰弱,二是当下阉党正盛,倘若没有其他人制衡,阉党彻底把持朝政,大齐江山只恐会毁于一旦。
他倒不知道张玉竟然还如此大爱,为大齐还有一份可贵的忠心。
秦误大可以顺着他的意思怂恿老皇帝选一个皇子为太子,日后老皇帝死后,扶持幼帝,他未必会输,然而两个皇子背后的宗族势力都不小,固然当下阉党风头最盛,然而一旦有一位皇子成了太子,那么宗族得势,秦误如果想要把权柄攥在手里,又要废一番功夫。
秦误不喜欢麻烦,尤其,是因为他人忤逆他而产生的麻烦,这让他尤其不爽。
白猫被他抚摸得很是舒适,在他怀里滚了一圈,靠着他的臂弯抬着下巴,灵活的尾巴翘着,高傲又慵懒地缓慢摇着,秦误挠了挠它的下巴,白猫借势蹭他指腹。
张玉谏言后,老皇帝沉默了一阵,似乎有所触及心绪,他皱眉苦恼说:“爱卿所言朕也有所顾虑……”
“只是当下朕只有两个年幼的皇子,天资都不如当年他们的兄长。”
“朕这些天一直在想昶儿。”老皇帝说:“倘若昶儿还在,此事还可再议论。”
“只是昶儿下落不明,朕也无心立储。”老皇帝最喜爱的便是天资聪颖的老三,固然当时萧家势大,他心怀戒备,却也真动过立老三为太子的心思,然而萧家覆灭后,三皇子也不知所踪,当年他虽不曾在意,而现下年老,他却又开始想念当初拿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陛下,三皇子吉人天相,大任在身,兴许尚在人世也未可知。”张玉说:“还请陛下准许臣搜寻三皇子踪迹。”
老皇帝欣然应允:“好,朕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倘若你真能找到昶儿,朕重重有赏。”
“搜寻三皇子一事,秦误也曾督办。”老皇帝话锋一转,看向秦误问:“秦误,怎么这么久了,都没有消息?”
秦误没派人找,三皇子当年如何死的,他心知肚明,他应下:“奴才已经在京城内外派人搜寻,只是到现在也无结果。”
“那现在你和张玉一起,朕希望此事能有个结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秦误还想推拒,张玉却直接跪下应道:“回陛下,臣一定竭尽所能,搜寻三皇子殿下的踪迹。”
“……”秦误抬眼看向张玉,终于将这位与世无争的大员看在了眼里。
……
中秋节庆不过三五日后,而围猎也不过是中秋节后三五日,时间相隔无几,大肆铺张得很是劳民伤财,却只供老皇帝一时兴起,因此才有朝臣劝阻,然而中秋夜宴,他们却也不敢不携带家眷前往皇宫入宴。
皇宫是秦误一手把持的地方,他们入宫就犹如在秦误的地盘里游走,提着脑战战兢兢,谁也不知道自己喝得那杯酒里,有没有毒。
毕竟,秦误当众毒杀与他不和的官员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都能教他逃脱罪责,逍遥法外。
不过秦误今年无意于他们,跟在老皇帝身边,目光明晃晃地看向向台下坐姿笔挺的僧人。
那僧人浓眉深目,温和严正,华袍裹身,华丽尊贵,似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