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从口袋里把一个纸团丢进了花坛边的垃圾桶,走过来的时候视线不经意和我交错了一下,然后很快就走过我。
晚上我和爷爷奶奶在餐桌前吃完饭,我妈打电话过来问我暑假作业写的怎么样了,我含糊着说快些好了,隔着电话我都感觉到我妈白了我一眼。我上学比其他人晚了一年,这一年我马上要升高中,而我中考考上的高中提前给我们这一批准高中生布置了一堆作业说是提前适应适应。
我跟我妈讲了没几句,爷爷就忽然插进话:“你什么时候再回来一趟啊,快开学了,也要带清漪去那边适应适应。”
我知道爷爷不是嫌我总是待在这边,是觉得我母亲自从我出生之后对我的管教很随意,动不动就扔父母这边,她平时总是打着工作忙的理由,只是给我打几个电话。
电话那头我妈语调顿时下沉了好多,她有点迟疑地说:“快了,等我把工作处理完……”
奶奶在这一头也跟着说:“小松啊,上次王姐说的那个……”
我妈迅速打断了她:“我还有工作忙着,下次再说吧。“
电话那头一阵忙音,爷爷奶奶的脸色也跟着一沉。
十几年了,每次亲戚邻居谈到这个话题,给我妈介绍相亲对象,她都以各种理由推脱,爷爷奶奶也为此跟她吵了好几回。
爷爷奶奶晚上睡得很早,我终于在这个点拿出了我还有一半的暑假作业熬夜开始写。
我算了算时间,感觉自己也不一定写完,有点头疼,笔在纸上划拉划拉。晚上八点多,二楼窗户对着居民楼里的树林,夏末枝繁叶茂,猫踩着弯曲的树枝沙沙地跃过,风把树枝吹的摇摇晃晃地。居民楼里住了好多老人,休息时间都很统一,还有几个年轻人在外面散步。
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地走着指针,我太困了,把耳机翻了出来,随即播放着歌提神。耳膜里充斥着林俊杰的歌声,一下子把外界的声音都暂时隔绝了,直到我突然隐约听到了一声不是很明显的撞裂声。
我摘了耳机,九点多快十点了,这个时候爷爷奶奶都睡着了,我踮着脚推开房门,似乎外面还继续在传来声音,混杂着几句说话声,然后又是一阵破碎声,似乎是什么陶瓷制品跌碎在地上。
把门推开一点,声音就更加明显了。
我没有听错,是从对门传来的。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有一瞬间楼道里忽然没有了声音,楼道里没有开灯,老旧的窗户隐约投落进几缕月光,清冷得好像要冰化世界。
过了几分钟,对面的门打开了,先是木质门被推开,幽暗的楼道里一时间没有看清楚是谁,只看到一个很挺拔的身影站在门口,细碎的月光好像要把他吞没。我仰起脸看清楚了凌乱的短发下面带忧伤的面容,少年人白日透着清冷目光的眼眸在现时黑暗中都落着几分不明的破碎,隐约的红色血色在脸上一闪而过。
圈在外面的铁门没有打开,他手搭在铁门上,似乎没有预料过楼道里还有人。有点发愣地看着我,我借着月光将他脸上模糊不清的绝望和破碎默默藏在眼底。
对面的屋子里又突然传来了一阵玻璃瓶落地的破裂声,他回头看了一眼,迅速推开铁门,走出来。肩上背着一个包,手腕上有好几处似乎被划伤的伤口,嘴角残留着血迹。整洁的衣服现在也凌乱不堪。
铁门在身后轻轻地合上,他看了一眼我,下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