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西风呼啸南下,京城骤然转凉,似乎是一夜之间就入了寒冬。
腊月中旬时,京城还下了场大雪,大雪足足下了三日。
三日后雪停了,重雪压断了院里的枯枝,断枝埋在雪下,只露出点细枝。院中和宫道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入目一片茫茫雪白。
大雪停歇后,各宫的宫人都开始洒扫宫殿门前的积雪。不光是翎羽殿,还有其他太妃的住所,因为侍奉的宫人数目极少,宫内另外安排了其他宫室的宫人前来帮忙。
连日的雪天过后,是采集雪水最合适的时候。得了空的陶昭南拿上了先前就过了滚水,又晾晒过的干净瓷瓶往东边的梅林行去。
宫道上,内侍宫女们都低头忙着将道路中间的积雪铲扫到墙根底下,也无人太过在意陶昭南。
她独自一人往梅林走去,在距离梅林不远处就瞧见了远远好似一团红霞般盛开的梅林。
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赤红如火的梅花更显绚烂。走近了,更是有一股淡淡梅香萦绕鼻尖。
梅林里没有旁人,陶昭南脚踩着松软的雪,将瓷瓶放在树枝下,另一只手触碰上冰冷的枝干,轻轻一抖,梅花树枝上的雪就簌簌地落入瓷瓶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陶昭南手中的瓷瓶愈发地沉了,她抖落树枝的手指被冰雪冻得有些发僵,她没忍住放到嘴边哈了口气暖暖。
这片梅林虽然靠近东宫,但东宫占地亩数极大,进出也并非仅有一扇门。要想与太子偶遇并非容易事,否则宫中想要攀高枝的宫女们都要挤满梅林了。
忽地,陶昭南似乎瞧见梅林深处有个人影闪过。
她缓步朝人影处走去,突然发现,此人不是太子,而是周妙人。
她此时不待在百蕴阁,来此处做什么。
陶昭南无意打探他人的隐私,正迈步欲离开,倏地瞥见从另一处的方向走过来一个人。
她若是现在走出去,必然会被发现,陶昭南不得不躲在亭子的柱子后边儿,等着二人离开才能离去。
“周姑娘。”
“沈嬷嬷。”
周围没有遮挡,她们之间的对话清晰地传入了陶昭南的耳朵。
“周姑娘,明日清晨太子殿下会独自出宫,从东宫西门出,也就是靠近这梅林的侧门。”
“多谢嬷嬷告知。”
周妙人从袖中取出一袋银两递给沈嬷嬷:“沈嬷嬷,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嬷嬷收下。”
沈嬷嬷摇头推拒:“我帮你,是因为你父亲曾于我有恩,我不过是偿还过去的恩情罢了。”
她语气平淡,听起来与周妙人似乎交情并不深。
“我所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么多,至于结果如何,全凭周姑娘自己。”
“我还有事要做,便先走了。”
陶昭南平白得了个消息,她悄悄探出头去,看着那位嬷嬷背身远去,周妙人手里拿着装着银两的钱袋子,站在原地冷哼了一声。
“要不是看她是东宫的嬷嬷,谁要讨好她。”周妙人收好手里的钱袋子,脚步匆匆地也离开了梅林。
太医署内,卓泽兰正在给得了风寒的十一皇子开病方。
“卓太医,外边儿有一个宫女找您,说是翎羽殿的。”
案桌前的卓泽兰抬起头来,手里还握着笔,正思忖着用药。
“什么。”他又问了一遍。
小医官便又重复了一遍:“外面有人寻您,是翎羽殿的宫女。”
卓泽兰听后点点头,将最后一味药记下后交给面前的小医官。
“这是十一皇子的风寒药。你将药煎好后立刻送到丽嫔娘娘的云栖殿。”
“是。”
安排妥当后,他匆匆起身,朝太医署门外走去。
“陶姑娘,天气这般冷,你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卓泽兰与她面对面,见她面色微红,似乎是被冻的,余光还瞧见她交握在身前掩在袖中的手。
他察觉到她似乎是在雪天下待了许久,又急忙说道:“外面天凉,姑娘先随我入内再详谈吧。”
陶昭南踌躇片刻后点了点头,太医署门外人来人往,的确也不适合谈事。
她跟着他到了太医署内的一间屋内,这是供临时留宿宫中的太医休憩的屋子。这会儿太医们都在外间忙着,屋子里只有她和卓泽兰二人。
“姑娘先坐下烤烤火,暖一暖手吧。”
屋中的碳炉里烧了银碳,陶昭南在碳炉旁坐下,将手从袖子里掏出,放在炉子边。麻木僵硬的五指渐渐暖和起来,跟着舒张。
卓泽兰掩上了房门,在她的对面坐下,朝她微微一笑。
“姑娘有什么话,尽可直言。”
陶昭南把手搭在膝上,犹豫着开口:“卓大人,奴婢想找您要一种药。”
“之后若是只有你我,陶姑娘可不必自称奴婢,显得太过生分。”
陶昭南未曾想他会在口头称呼这种小事上上心,愣了一愣。
他回到正题,问她:“姑娘想要什么药。”
陶昭南抿了抿唇,眼神扫向门边,低声说:“泻药。”
对面的卓泽兰轻轻皱起眉头,眼神中似有不解,只是并未立刻问她这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