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家世代清流世家,祖上做过太子太傅,对子女的教导更是严苛,祖训是为人正直、言而有信。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遑论是救命之恩,明家自是要重谢骆禅檀的。
虽说骆禅檀是奉了皇命到清水县,但是他救下明露盈是事实。明家是名门望族,最重视家族名声。
但到底要怎么谢,却是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骆禅檀是皇子,即使不受宠,他也还是皇子。既然是皇子,就与朝局息息相关,与明家的未来利害相关。
当今的朝局,大皇子与太子分庭抗礼。明家的根基不在京城,也因此难得能在夺嫡的漩涡中明哲保身,不偏不倚。
重谢骆禅檀这件事,不能由明家人直接出面,以免让旁人误以为他们是六殿下一党。
就算明家要参与党争,也断然不会选择毫无胜算的六殿下。因而,由嫁入皇室的豫贵嫔出面解决此事是最为稳妥不过的。
她名义上是皇子庶母,身上虽流着明家血脉,但也已经是皇家的人,不能再代表明家。再者,她是一介女流,没有人会将此事与党争牵连起来。
豫贵嫔对这位六殿下不甚了解,可有关他的风言风语她还是略有耳闻的。都说这位六殿下是个不好相与的,独来独往惯了,身边没有任何亲朋好友。
这样的一个人,想来也不会挟恩图报。豫贵嫔早早地备下了厚礼,无论骆禅檀收与不收,这都是明家人的心意。
除却金银,明家早些年得了件金丝软甲,是个极好的护身宝物。只是明家是书香门第,都是文官,这件金丝软甲虽珍贵,但并无多大用处。可这宝贝,对时时刻刻都在刀尖儿上舔血的骆禅檀而言,却是十分有用的。
未料,骆禅檀却提出了另一个要求——为一个白衣女子谋求出路。
若只是安置一个普通女子,倒也不难。明家百口人,纵然家底没有万贯家财,多养一个人也是绝没有问题的。
让豫贵嫔头疼的是,不知这个女子是何来历。若以恩人的礼遇来相待,就是把她纳入明家族谱做个义女,改了她平民的身份也不是不行。可要是之后朝局变幻,这女子被查出些与六殿下相关的身份,只怕会危及明家。
要是留在宫里,总不能是推到皇帝身边去做个妃子。让恩人成了侍奉人的宫女,定然也不合适。
思来想去,豫贵嫔迟迟拿不定主意。
“姑娘,听闻你是清水县人,可还有亲族在世。”豫贵嫔挥手让人给她奉茶。
要是还有亲族,便送她回家,封以厚礼,好好对待就是了。
宫女将茶盏放到她手边的桌上,陶昭南拘谨地在椅子上坐着,眉眼低垂盯着自己的膝盖,没有去动桌上的茶水。
她摇了摇头,用极轻的声音说:“没有了。我被强掳到县丞府,家里唯一的老父已经被杀害了。”
骆禅檀回京之后,派人去查过她的底细。
她的确是平民农户家的女儿,家中只有一个老苍,是她的父亲。不过在县丞掳掠她的时候,就已经把那个老苍一起杀了。
豫贵嫔瞧她谨小慎微,笑着对她说:“姑娘莫要紧张,本宫随口问问,先喝点茶吧。”
陶昭南拿起茶盏小口饮茶时,豫贵嫔的眼神就没有从她的身上离开过。
骆禅檀真的只是看她与清乐公主长得相似,才发了善心,还是另有图谋。
他要是想要借她的手在宫内安插眼线,也该好好教导过这位姑娘才是,可见她似乎并未学过礼仪规范。
是她多虑了吗。
“姑娘,你可愿意随露盈一同回江南。”豫贵嫔这么问,是在试探。
骆禅檀未明言要她将这位姑娘安置在何处。若是将人带回江南,哪怕不给什么名分,好好养着,过两年再为这个姑娘寻门好亲事,也算是报恩了。
而六殿下身在京城,江南天高路远,他终究是难以干涉的。如果京城有什么风吹草动,把消息送回江南,也能有反应动作的时间。
陶昭南盯着手中茶盏里的茶叶沉入茶汤,静默了一会儿才回答。
“民女愿意。”
陶昭南回话的时机把握得刚好,既没有答应得爽快,也没有拖延着让人生疑。
豫贵嫔正欲开口,明露盈就带着六公主进了殿内。
“姑母。”明露盈牵着六公主的手,一进殿内就看见了坐在一旁的陶昭南。
“姐姐。”她不禁唤她,眼瞧着她比一个月前还要瘦了许多。
陶昭南抬眼去看她,站起来给她行了个礼。
明露盈连忙拦住她:“姐姐这是做什么。”
她转头去看上座的豫贵嫔,不知道姑母究竟决断得如何了。
豫贵嫔起身走到她们身边,问明露盈:“不是带着你妹妹到花园里玩耍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其实明露盈知道今日姑母会召陶昭南入宫,也是刻意支开她和妹妹。
她是亲近姑母不假,可姑母入宫数年,性情早就不同原先在江南时,她心底还是有些怵她的。
“妹妹说口渴了,就回来了。”明露盈笑吟吟的,一手还拉着年幼的六公主。
六公主见着母亲,松开了明露盈的手,朝豫贵嫔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