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再往山上不远处就有一处潺潺山泉,他借着水洗净了脸和手,照着水面整理好装束后,方才又回到了众人之中。
“其他人呢?怎么只有你们三位还有这几个官爷?”许凉问道。
黄兴便解释道:“我们都以为叫他给跑了,余下的人便商量着先一步护送着这群贼寇抢来的东西和妇孺回城里去。我与老魏他们单纯是放心不下,又往前探了探,结果听到了打斗声,便急忙跑了过来。”
“还不是多亏了小爷我这一箭,这么急的情况下竟还挺有准度,”他手舞足蹈,碰了碰许凉的肩膀,笑道:“不然小凉你可就破了相,好一个清秀的郎君就要变作歪脸郎了。”
“是是是,”许凉听闻他言,附和着笑道,“此番真是多亏了黄小爷,等兜里能攒下几分银两,请你喝酒。”
黄兴高兴地应下。
魏乾走过去与几个县衙派来的巡卫谈着话,叫人来收拾吴德的尸首。巡卫里的一人牵着他的马,只当充公。
略谈一阵,魏乾才回来,对许凉黄兴和章泽三人一扬头,道:“走吧,回去了。”
“那几个官爷怎么说?”许凉问他。
“只说贼首以除,余下入山收剿余贼,皆来由他们做便好。”魏乾回他。
许凉点点头,倒是黄兴一撇嘴道:“我们涉险杀贼,桃子却都叫他们摘了。”
“别多嘴。”魏乾小声呵斥。
黄兴便不说话了,四个人翻身上马,便要往城中去。
回城的路途不短,越到城郊处,便越能看见城郊漫沙的土路旁宿着不少衣衫褴褛的流民。
他们大多没有住所与营生,拖家带口,已然与乞丐无异,有些尚还是半人高的孩童,因营养不良而头发稀疏,面色饥黄,他们正用怯生生的目光看着来往的行人。
此并非是个太平年,北方的战乱才停几月,只略有喘息之机,各地又因流民泛滥,闹起了匪患,因而人人自危。
见四面流民,连许凉都收敛了笑意,黄兴也没再咋咋呼呼地说话,只沉重地行路。
再往前几步,忽跳出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她衣不蔽体,跪在他们马前的黄土地上。
许凉他们纷纷勒马,见那女人哭喊道:“求求诸位郎君,救救我的女儿吧!”
“……”许凉与黄兴对视一眼,他们瞧见了那女人抱着的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面色已然发白,没了血色,只余身体在颤颤巍巍地痉挛。
许凉翻遍了衣兜,方才掏出了四五枚铜钱,并上黄兴翻出来的,也才十几文。他俩瞧了一眼走在前头的魏、章两位长辈,他们并无举动,像是已经对此见多不怪了。
黄兴拿了那十几文,翻身下马,递到了那女人枯皱的手里,本想说些什么,临了却只长叹一声,说不出话来,便回身上马了。
“如今正值乱年,世间如此之人何其之多,该见习惯的,”魏乾沉声叹道,“走吧。”
“嗯。”黄兴闷着声上马。四人再管不了别的事了,便绕开那女人,继续飞驰。
等到了县衙门前的长街,他们才纷纷下了马。通报过后,便有小吏来引他们入内。
堂内次坐正端坐着石邑县县令冯延,而正坐,则端坐着令一人。
此人四五十岁上下,身形瘦长,却不失威严。他衣襟上用金线绣着一只威武的金狮,腰间戴着一只玉蟾蜍佩子。
许凉不太认识,但以座次来看,显然要比冯延要高上几级。正是如此,虽不识此人,众人却纷纷揖拜。
“刺史大人,这便是我与你说的,此次除贼的功臣。”冯延道。
凭州刺史庞益已被人奉上了茶,正擦着碗盖晾茶,听闻此语,方抿了一口茶水,才抬起眼皮,望着堂中作拜的几人,道:“不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