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的一段时间孟宇星都靠着客人的闲言碎语消磨时光,在海鲜全部售罄的时候他也不会关店,即便少有客人进来,每天晚上依然十点以后才打烊,没有那些故事,他还真的有点难熬角落里的时光,从这一点上来说,他还挺感谢那些健谈的客人。
当阳光的形状消失殆尽,他对往事的回忆也戛然而止。城市的霓虹取代了阳光的斑驳随机地粘在店里的某一处,他盯着它们发呆,尝试着随便想起些什么故事来,用来打发即将到来的漫漫长夜。
孟宇星几乎快睡着了的时候,门口的摇铃忽然高兴地欢呼了起来,他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朝门口看,还没看清来的人是谁,就听见一个非常有漂浮感的声音,源于不足的底气,“老板您好!”他一边轻轻地关门,一边不好意思地向店里走,脚步和大脑的指示互相矛盾般地乱着节奏。
“你好,有什么事?”孟宇星以为他是推销什么东西的,他这儿几乎不需要任何消耗品,所以想在几句话之内就结束掉他们浅浅的缘分。
“您好老板,请问......您这儿还招人吗?”他脸上堆着怯生生的笑,仿佛这笑容是能让孟宇星心生喜欢的筹码,摞得老高。
孟宇星原本准备好的略生硬拒绝推销的说词一时间没了去处,“我这暂时还不需要,不好意思啊!”看着他的表情孟宇星感觉像是亏欠了他什么似的。
“好的,谢谢!打扰了啊!”说着,他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在他转过身背向孟宇星的一刹那,那种失望、无助和疲惫一下子淹没了孟宇星的心,孟宇星敏锐的洞察力牺牲了自己的情绪,与他共了情,那一瞬间孟宇星心里也非常的不舒服,他觉得这个小男孩的境遇都是无数个自己这样的拒绝造成的。
就在他快要接触到门把手的时候,孟宇星突然叫住他——“等等!”
孟宇星说:“你方不方便留个电话?如果我这边需要人或者我知道哪里需要人的话可以联系你。”
他转过头来憨笑着答道:“可以的老板,谢谢您!”
孟宇星从柜台里面拿出纸和笔,让他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
趁他书写的空当,孟宇星认真地打量了下他——小伙子二十左右岁的样子,穿着条淡蓝色的牛仔裤,褐紫色的T恤衫,背着一个迷彩图案很结实的背包,包侧面的袋子放着喝剩半瓶的矿泉水,镜像的另外一侧放着把没有收折好的雨伞,脚踩着一双旧旧的运动鞋,脖子被红黑红黑的,头发略长,一圈毛茸茸的小胡茬肆意地长在一张稚嫩的脸上。
说实话,要他联系方式的做法很莫名,按照孟宇星的实际情况帮不上他的忙,即便是孟宇星真的需要一个店员也不会看他可怜就用他,一定是经过考察以后觉得他各方面都合适才会用,这是对人最起码的尊重,乞丐才靠人们的怜悯生存,他在找工作,他不是乞丐。
可留都留了,就放在那儿吧!给他留个念想,留一颗希望的种子,给自己也留个可能,没准什么时候就需要了呢!
外面的行道树与很多植物的颜色都不再鲜艳,这里的冬天不是孟宇星喜欢的那种会下大雪的冬天,这里只有夹杂着湿气的寒冷,还有每天在窗外叫嚣的风。
可今年的冬天带来了孟宇星家乡的特产——大雪像柳絮一样,在他眼前放肆地绽放唯美着,每一片雪花在孟宇星眼前经过的时候画面都被定格,时间静止,他亦真亦幻地可以看得仔细雪花有棱角的形状逐渐钝化,一动不动地让兴奋、激动、惆怅这些情绪在心里炸开,情绪界的牛鬼蛇神过年一样全部出来大哭大笑大吵大闹,往日的枷锁和封印全部失效。
孟宇星就愣在玻璃窗前,用小孩子看玻璃橱窗里面玩具一样的眼神深情地注视着窗外一片片缓缓下落的雪花。
他以为就是这天了……
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他一直看着雪,直到它们消融殆尽,彷佛从未从遥远的天空拥抱过这片土地。莫大的失落从不知名的深处像滚烫的岩浆一样漾了上来,在这样美的夜晚,他狠狠地难过了一次。
上午九点,孟宇星把卷帘门收起来,遮阳帘拉起来,街边繁忙的一切死皮赖脸地向玻璃窗上靠,他不理它们任何一个的呼喊,并不认真地看新闻讯息,找一些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送货员已经将今天要售卖的新鲜海鲜送过来了,孟宇星盯着已经暗淡下去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愣了好一会儿,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灵魂云游去了哪里。
缓过神来的时候抬头看向正年轻的阳光穿过梧桐树的大叶子空隙透过玻璃折射到地板上形成一种自然想要记录下来的图案。可没多久,阳光就像是离家贪玩的小孩,被冬天特有的灰白色给捉回去了。
一位客人带着最后一点残留的光影,走了进来。
她走进店里的时候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嘴上嘟囔着这是什么店,怎么没什么东西类似的话,她径直走到吧台前,坐在椅子上,一直端详孟宇星身后酒柜里各种各样的酒,但她想的是另外的什么事,心思不在酒上,孟宇星看得出来。
其实在她进店之前,孟宇星就已经看到过她在店门口附近徘徊不下五六次了,而且是极偶然非刻意地见过,他原本以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