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质的破破烂烂的门被踢开,直接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青年穿着一件深色大衣,可能是因为休假的缘故,并没有穿板正的西装,而是内搭了一件薄毛衣,中和了他略显疏离的气质,反而多了一丝温和的意味。
身上带着秋天特有的寒意,一副金丝边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长长的镜链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优雅而又矜贵,怎么看都与这破破烂烂的棚户屋子格格不入。
巨大的动静让蔺西言抬头看去,又很快害怕地低下了头。
在眼角的余光里蔺西言还是忍不住追逐那个光一般的青年,青年却一直没有看他一眼。
他的心里越发绝望,把头埋进了膝窝,无比清晰的认识到——先生不要他了……
现场的混乱确实让温舒意有些惊讶,好在少年下手有些分寸,除了黑老大的脑袋破了个小窟窿,其他人顶多就是些皮外伤。
这么说倒不是因为温舒意同情他们,而是他们还需要更好的身体来面对下半辈子的刑期。
温舒意让老张把屋里其他人都处理好,独自走向角落的少年——他整个人蜷缩在一起,更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可怜巴巴的小奶狗。
温热的指尖触碰到了蔺西言的手背,蔺西言却瑟缩着把手收了回去,又把坏了的手表藏了起来。
“先生对不起,我给您惹麻烦了,还弄坏了手表。”他小心翼翼卑微地求着原谅。
“我不是故意的,求您不要把它收回去。”
蔺西言不敢看温舒意,只是低头道着歉,他怕看到先生失望的目光,也害怕唯一的礼物会被收回去。
温舒意无奈,收到手表因为损坏自动拨打的求助电话后,他原先是有点生气的。
蔺西言作为一个未成年的小朋友,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选择应该是求助才对,而不是自己硬扛,只是他没有想到少年会这么……缺乏安全感。
看到他可怜兮兮的模样,温舒意又觉得自己什么气都消了。
他叹了一口气,是他的错,这两天确实没有足够关心小朋友。
他迟疑地抱了抱这个缺乏安全感的小朋友,“没关系,你做的很棒。”
斯文温和的声音带着轻哄的意味,空谷幽兰般的气息一瞬间笼罩住了蔺西言全身。
蔺西言得到了一个温暖的拥抱。
他怔怔地抬起头,温舒意才发现他泛红的眼圈,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薄薄的唇委屈的瘪着,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眼泪来。
他重复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给您惹麻烦……”
温舒意摸了摸他的头,莫名有一种给小奶狗顺毛的感觉,“你不是麻烦,你很勇敢。”
蔺西言难过道,“我还弄坏了您送给我的礼物……”
温舒意温和道,“没关系,那是属于勇敢的小朋友的勋章。”
……
被哄了半天,蔺西言才吸着鼻子闹了个大红脸,头垂得越发低了,他太没用了,还要先生反过来安慰他。
破破烂烂四处漏风的棚户屋子经此一役彻底报废,少年没有了容身之所,温舒意干脆把他带回了自己家里。
蔺西言亦步亦趋地跟在先生身后。
蔺西言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这么漂亮的花园,小型喷泉不断喷着活水,就连园丁保姆身上的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高级布料。
相比之下,身上脏兮兮满身都是伤口,邋邋遢遢的他,与这里格格不入极了。
蔺西言站在门口不敢动,脚上还是那一双穿破了的帆布鞋,脏兮兮的满是泥点和污渍,地板干干净净的甚至还会反光,蔺西言毫不怀疑自己的脚踩上去会留下怎样一个难看的印子。
温舒意把大衣递给陈姨,转身才发现少年并没有跟上来。
“我、我还是不进去了,先生,我在外面随便找一个地方就好了。”
少年局促地站着,抱着勉强收拾出来的书包,拼命缩着从鞋洞里露出来的脚趾。
温舒意把他拉到沙发前,按着他坐下,“这么晚了,我虽然不吃小朋友,外面的人可说不准。”
“乖乖坐着等医生过来,好吗?”
蔺西言顺着他的动作小学生坐姿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动作小心翼翼,不敢多碰一点东西,就怕把它们弄脏。
昏黄的灯光下,只着一件薄毛衣休闲裤的青年看上去温柔得不可思议。
漂亮的丹凤眼专注地看着他,眼瞳因为灯光的缘故看上去更像极温柔的茶棕色,鼻梁高挺,线条流畅,薄薄的唇不点而朱。
蔺西言一下子看得愣了神,直到茫然地点了点头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他真的不是小朋友了,蔺西言低着头羞耻地红了脸。
陈姨端上来一杯温牛奶,道,“先生,家庭医生马上就到,我给这位小先生煮一点粥吧。”
“嗯,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这个小朋友多乖呀。”陈姨捂着嘴笑。
蔺西言却红着脸道,“不、我不饿的。”
话一说完,他的肚子就十分应景地咕咕叫了几声,蔺西言顿时羞得满脸通红,默默低下了头,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就像个小火车头,不停地冒着蒸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