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了下,手拢着披风,感受着风从窗户外吹进来,病了两天,连空气都觉得是新的。她问他:“你不工作了么?”
他说:“都忙完了。剩下的时间,陪你。”
沈放到日本有一段时间了,早在孟薇到日本前,就忙得差不多了,按照原定行程的话,这一两天其实就准备要回京市了。
而孟薇的到来,正好打乱了底下的计划。
于是,接下来的一周,他们在东京各处,玩了整整有一周时间。
异国情调,让人莫名地雀跃。她好久没有这么痛痛快快地玩一场了,有沈放陪着她,他们去了很多的地方。镰仓看佛寺海景;清水寺求签;一大早凌晨两点钟出发,开车去富士山看日出,她不习惯清晨夜里吃东西,却也在旁边便利店里买了一大堆的零食,和他一起在沙滩边等着日出;还有电影里的海列车江之电;天保山的摩天轮;新宿歌舞伎;箱根的温泉……
整整七天,不管距离远近,想起哪里就到哪里去,孟薇玩得近乎疯狂。沈放也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他变得更加温柔,更加体贴,异国的海边,他们相拥相吻,做着一切情侣爱人之间做的事情。
孟薇甚至想,一切都发了酵。
在这无人认识他们的地方,他们只是一对最普通,也最亲密的情侣。她还在清水寺求了一只姻缘签,是一只上上签,这给了她极大的信心,她与沈放,是这世上最天作之合的一对,即便是神佛,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可到底,沈放始终并未对她说过一句“我爱你”。
猛然想起来这一点之后,那些快乐的时光就又像是梦一样一下从她身体里抽出来。她疑心全都是梦,生病是假的,来日本也是假的,醒过来发现,一切都倒退到沈放在对她说“再见”的那个晚上。
这么多快乐的事情,应该是要雀跃着欢乐的。
而这一点点忐忑与惶惑,不过是最无关紧要的,不需要被提及,也不需要放在心上,去打扰这一刻的幸福。
可人总是太贪心,这么多的快乐她无法沉浸进去,只这一点的惶惑,就能彻底摧毁掉她所有的情绪。
归程定在大年二十八,可却在二十七的晚上,孟薇突然接到母亲唐卉琬的电话,电话里说外婆摔跤住院。孟薇着急,连忙又改签了机票,晚上七点十五从东京国际机场出发,到了机场又发现,居然又晚点,最后到京市,已经是快要夜里十二点。
沈放安慰她:“别担心,一定不会有事的。”
孟薇一颗心一直没有停止颤栗,手心冰凉,外婆对于她,是比父亲母亲还重要的亲人,她十八年的生涯里,唯有外婆,是她最亲密的亲人。
她知道这世上,生死是最无力改变的事情,她也知道,总有一天,外婆会先一步离开她。她害怕那一天的到来,却又从不敢想,只期盼着,那一天会晚一点,再晚一点。
她埋进沈放怀里,闭着眼睛静静默了好一会儿。
他抬手去捧她的侧脸,指腹在她唇角轻蹭,却没有吻她,声音淡淡:“要我送你去医院么?”
这话的意思,他不会送她,孟薇听得出来。
她轻摇头,说:“不用,有人来接。我走了。”
他启唇说好。然后,他们在站台出站的地方分开。沈放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漆黑的深夜,旁边有两个外国美女在雀跃开心地交谈,她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去寻他。他也还站在那里,抬眼看过去的瞬间,四目交汇。
羽绒服口袋里的手指捏紧,她鼓起勇气,高声问他:“我们还能再见面么?”
明明昨天他们还亲密得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对,可一回到京市,所有的氛围和感觉就像是变了一样,她甚至要疑心,在东京与她日夜相拥相吻的人,其实并不是眼前的这个人。这世上有两个沈放,一个爱她,一个不爱她。
他朝她牵唇笑了一下,笑得和从前没有分别,他对她说:“会的。去吧,注意安全,到了打个电话给我。”
她转过身迈进漆黑的夜里,眼泪从酸涩的眼眶里一下失禁般地涌了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或许是害怕外婆会离开她,又或许是害怕一头扎进这漆黑夜里的人,只有自己,没有沈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