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却说得圆成公主有些难过。高堂杰的责任感似乎成全了她,但聪慧如她,爱与不爱从开始就注定,但责任从他们结婚后也成为彼此之间的默契,他们相敬如宾大过举案齐眉,这在皇室的婚姻中还很少见,不知多少姐妹羡慕她,比如上佳公主一生的厄运因未能嫁个恪守本分的夫婿、宣益公主也曾被生母掌控嫁给不爱的人,无论高堂杰话中有多少真诚,对她尊重已经很不错了。她比起她们真幸运多了。
想到这里,她自责,忙笑道:“将军的心,我懂。”沉吟片晌,终于道,“上佳姐姐曾派人送信来谈起太子妃,说她在深山甚是艰苦,却不改脾性,到底自小见识也比旁人大些,每日做到安之若素、自怡其乐,深得观里人的喜欢。”
当着夫君的面赞美他心底最牵挂的人,也只有圆成公主做得到,不是刻意讨好,却是种难得的智慧。
“杰郎。有些话我从未与你说过,父皇未赐婚前,我也知你曾仰慕太子妃,亦曾试着去章府求婚。倘使当初章相应允,你也不会娶我了。古往今来多少男女的姻缘阴差阳错,独独我很幸运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此生无憾。”她深情地看住他,“杰郎尽管去做自己想做的,我定追随不悔。你更不要考虑我和父皇的父女情分,他有那样多的皇子皇女,而我只有一个丈夫。”
圆成公主这段话句句通剔无余、切中要点,句句使高堂杰听了倍感惭愧。他的确从未忘记过章青砚,但他绝不会为此辜负圆成公主,这便是他最值得圆成公主依恋、信任所在。
夫妇二人又说几句体己话,不知不觉又谈到眼下的时局。
圆成公主摇头道:“从前父皇宠爱我,常常召我入内读书,我也几次机会与父皇谈起国家大事,对父皇的脾性有些许了解。父皇心思多变,但于国于家他自有一套法度。尽管多年想立楚王为太子,但在大政之前他绝不昏聩,且不说楚王的身世被人诟病,就算父皇再宠爱纪悦妃,也不会拿嗣君当作儿戏。只是父皇近来欲要重用楚王让我看不透,在叛军未侵占滔关时就要到越州去,我也想不明白。城防不堪是数十年朝野皆知的问题,但若举国之力短期加固也不是没有可能,唯一的解释是当前朝廷内外已经四分五裂,父皇已无力掌控才要迁徙。”
“其实最关键的原因是陛下龙体不豫,大臣们已在为前程三心二意。”
“如果这样,楚王要与太子争权,也是看到觉得此刻有机可乘。”圆成公主低声道,“早年就听闻在灵州仍有沪王的亲信在,他们避游江湖,踪迹捉摸不定。”
“嗯。对此朝廷上下议论也不少。我和父亲认为,叛乱只是外部的影响,实则是朝廷四分五裂,太子更是心知肚明,所以他只能忠孝选其一。”
“此刻,父皇最该与太子共同一心,但太子对父皇多有隔阂。据我所知,叛乱以来父皇从未召见过太子,太子也不会对父皇推心置腹。所以,我想,父皇也不会让太子留下守城。”
“陛下对太子究竟如何,漫说你我就是重臣们也琢磨不透。从目前来看,陛下也会让太子一起走,但太子必设法留下,到那时,陛下恐与东宫会越走越远。”
圆成公主忆起昨日一早见到的吴王妃、薛王妃,又联想到吴王等皇子的侧妃们。从姜丽妃的话里,她知道皇帝出逃只临时通知皇子和皇子正妃,至于那些皇子侧妃、侍妾,皇帝以为她们是出逃队伍的累赘,已将她们摒除在外。后宫里除了生有皇子、皇女的妃嫔,其他皆不在皇帝关心的范围内,至于王贵妃和秦王昭,皇帝带上她们只用来充当牵制袁氏和王氏的人质。
高堂杰忽然感慨:“倘若庙堂没有勾心斗角,又何来今日叛军铁蹄践踏、百姓生无可恋。“又问,”我的决定,你可对你母妃说起过?“
“我未告诉母妃,就算日后母妃发现我帮助太子,知道我随杰郎回京留守,她也不会责怪。但母妃必会随父皇走——于法于情她都会这样做,我也尊重母妃的意愿。“圆成公主仍不放心,抓住高堂杰的手臂,再问:“杰郎,无论如何,你都会助太子守城么?”
“是。父亲大人已有此意,借病推去离宫护驾的职责,明天一早兵部由萧玉方领军随驾。”
“萧玉方是父亲大人的心腹将领,他愿随驾?”
“不留几位重将在陛下身边,陛下如何信得过父亲?再说,我和你还有嘉儿也将先随驾,日后做掩护,萧将军最合适。萧玉方此去也好,至少在离宫我们也有个心腹在。”高堂杰思索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臣子选择去留,其实也是选择主君。全盛初期陛下励精图治才有今日繁荣,现在陛下打碎自己创建的盛世,那些自称清流的臣子们不愿跟随也是必然。所以明日御驾出京,实则是朝野分裂的开始。”
“我听薛王妃说,吴氏似乎也不赞同随幸越州,但在朝堂上却表明随驾,他们也会阳奉阴违?”
“吴氏是太后族人,此刻不会背叛陛下。但我想吴岩无论随驾不随驾一定会跟随太子,无论是感念太子的恩德,还是他的心性,绝不肯此时出逃避敌。”
“如此说来,好像高家背叛了父皇——父亲大人亦有此想吧。”
“不会。父亲过去忠于陛下,是忠于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