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他们几人心知肚明,只是从来不会当着陈询的面说,一是因为他是储君,这话说了对他是僭越,二是因为太子妃,楚王鉴这个名字陈询忌讳谈起。所以在东宫这样久,忠玉作为陈询近身内侍,也不敢随便提这话题。
可眼下已是关键时刻,有的忌讳比之如何抢夺兵权就显得次要了。于是他清清嗓音,故意激将道:“殿下感觉到当初陛下立您为太子,不过是无奈之举。”
发现陈询面色无虞,才继续说下去:“所以陛下如果退守离宫,肯定会带楚王走,而留下太子您。”
忠玉又将齐斐扬的原话道出:“若在逃亡的路上,皇子能随驾近伺,是甚宠。但若太子得到临危监国的旨令,却非好事。”
这话等于告诉陈询皇帝心目中最钟爱的皇子是楚王而不是他。作为国君,大难之际迁移别处也是常有的事,尤其迁移到离宫也不能说就是一种消极表现,从某种意义上是已退为守的长远策略。
陈询哑然一笑:“如此,不正合我愿。”
“倘使如此,太子您是得了兵权,可是兵权有多大尚未得知,此其一,其二,陛下选择弃守京城,只说明一个问题,京城守与不守都会一个结果——失守。”
“滔关还在我军手中,你们怎这样断定呢?”
“内讧不除,一道屏障,如何抵挡住叛军?现有探子来报,从滔关谯楼上能看到叛军仍守在薛州不动,一定在蓄积能量攻入京城。”
京城会失守,从刚刚过去的滔关一战已见端倪——无论一个家庭还是一个国家,若从外部杀气是难以毁灭的,但凡遇到起内讧,再坚固的城墙、再强大的军备也无用。齐斐扬他们背着陈询与尉迟氏谋合,从大方面看比起王氏不受军规的行为算不得什么,唯一能影响战局的就是几批被劫的粮草。
想到粮草,陈询不免问起官州粮仓。
“陛下将观州作为储备粮库现在不许任何人调拨。”
“离观州最近的地方是京城,倘若移驾越州,观州粮草也不能作为越州守城的储备啊。“陈询自言自语,君父的举止有些费解,暗中让几个皇商转走宫中的财物,却留下观州粮仓不动……也许在君父的心中京城还是让他最牵挂……
那君父要迁徙又是为何?难道京城里有别人还不知道的隐患?陈询脑子离自然而然闪出袁辅政的面孔,袁府那一条通往须岩巷万华楼的地道,还有什么玄机呢?
上阳城面水背山,城防构造绵长、坊肆布排松散,巨大的坊肆规模注定了守城一方难以组织兵力沿漫长的城墙线布防,要么重点布防,要么分散防守,前者于城防而言,做不到聚拢兵力,于后者而言,对起到合力抵抗叛军的作用又不明显。此外,上阳城外郭城城墙高度不满两丈,也就是五米有余,这样高度的城墙很容易翻越,没有任争防御价值,只重于维护京城内的治安,所以几乎等同于无外城郭。
记得本朝开国之初,朝廷有人提议加固京城城墙,此一议案被几位大臣否决。理由是上阳地理优越,只要控制四方进出关中的若干山谷孔道与关隘,如西北方的滔关、西南方的汤关,东南部的汕关,则中原内陆的安全可保无虞。
但在全盛十五年,外族商贾通过本国大使请求朝廷允许他们在上阳街市开铺,其实也是民间的需要,百姓对西域、北疆的珍奇物件非常喜爱,仅仅依靠商队携带一点转卖不够富家平户的需求,异族商人的请求正符合朝廷民间的期望,于是皇帝下旨允许破坊肆墙增开店铺门面,于是在上阳城里可以看到很多断裂的坊肆城墙。现在如果进行城墙布防的话,势必加大城门及转角的兵力配置,则漫长而不高大的城墙防线就很容易暴露弱点,一旦敌军攻上并控制某一处城墙,后果不堪设想,五米余高的墙身很方便攀爬,架上木板马匹都能冲上去,最终就是防线全面崩溃。
对防御东西遏浑那西北方异族的各个关口狭小险峻、城墙不固的问题,朝廷也不是不重视,但并没有从京城四周的城墙上做考虑,而是改为滔关关口貔貅山下穿堑发渠,沿山崖壁上修筑城墙、门楼和箭楼、谯楼等军事设施,并链接东部的沟天堑,形成一道天然加人为的屏障,且从鄣朝开国的第十年起,每年就投入两万左右的兵力做防御。
整个京城周围的防守则着重于郊外工事防御,因此将尚武苑设在京郊南面昆览湖南侧,北面则依仗千鄣山。随着国泰民安,当初为了方便外族商人进出贸易,全盛十五年又扒开四次城墙砌成城门,现在城门共十六处,而处处都对着一条宽阔的官道,朝四面八方延伸。作为京畿重地与王朝的统治根基,关内一般不会发生大规模动乱,故而上阳的北部城防几乎全部倚仗滔关的防御。
至于滔关外围能筑有数个城池,皆因朝廷以为国力强盛,关外几大节度使所领的兵力是朝廷的几倍之多,须要衣食住行全部到位。本朝对外政策开放,即使鄣朝与之常有边境战事,但所有人只要不涉及侵犯、谋逆,皆可自由来往中原经商,如北方可以用羊皮、牛肉等换取中原的丝绸、瓷器,西域等国可以用兵器换取内陆的大米、面粉等,而胡人、南罗人等更是向往中原地域的优美和物产的丰泽,在滔关外围多有定居,渐渐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