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欲求,原本天生,天下之情,各具情态,诸种谋略,只为生存——既然如此,孰对孰错,也无评判的标准。只要不使他人身体发肤受损,也算是一种良善的动机吧。
可是他们将谋之事却是要让一些人置于万劫不复。这不同于上战场两军厮杀,而是他们预先知道一部分人可能将于何时何地死去,他们是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这话仿佛有违良知、亵渎神灵,然而,不曲线救国,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其他不谈,倘若王氏手握的兵力也流向叛军,那后果才不堪设想,别说百姓之家遭殃,王公贵族也会渺若蝼蚁……齐斐扬不敢想下去。
张晁忽然叹道:“是啊,记得叛乱刚发生,你对我和忠玉就说,如果太子能借此机会培植一些亲信,以后也不至于再受人肘腋。恰好,尉迟良媛站出来,她有尉迟家做后盾,最难得是尉迟家现在不入陛下心坎,袁辅政也以为尉迟氏掀不起风浪,所以谁也不把尉迟家放在眼里。偏偏尉迟坚能挂着边军的旗号暗中收编流民组组秘密军队,不管尉迟良媛是否真心帮助太子,陇州边军是我们当前所需,也是老天怜悯我们吧。”
“嗯!她到底有几分胆识。”齐斐扬嘁嘘不已,“要说美貌,尉迟良媛与太子妃不分上下,要说对太子储位稳固有帮助,尉迟家最可依仗。可太子只对太子妃专情。”
张晁笑道:“这事我们管不了。只要帮到殿下就行,再说将来殿下登基会有三宫六院,难道只守着一个皇后不要其他妃子么?”
“这你就不了解殿下,他是专情之人。我就怕尉迟良媛以后因为殿下不领情而心怀怨恨。”
“都是有了名分的人,有怨恨又如何?” 张晁不屑。
本朝南衙历来属府兵系统,由宰相节制,北衙为禁兵,由皇帝直辖。叛乱发生后陈兆泰已颁旨南衙军全由皇帝节制,固守京城。然后等待钱光盛、张尚义和王天路平叛的消息。而快马加鞭刚回京的陈鉴只留在大元城陪伴皇帝,未曾给予任何军务头衔。
“楚王殿下!”回京后次日清晨,陈鉴向母亲请安后便策马过宫城夹道准备出宫,正驱赶红棕马飞驰到夹道中部,就遇到去流晴宫探望纪悦妃的陈预与他的王妃葛紫歆共乘一辆车舆从宫外进入夹道。
陈鉴拉住马缰,手指捏着辔头玩弄,见是陈预,也不下马,只笑道:“既称我楚王殿下,为何不下马跪拜?”
陈预大笑:“敢问殿下,在这个夹道里,皇家宗室益南王,可免行大礼乎?”
陈鉴举起马鞭,笑骂:“你这蹄子,饶你是益南王,也不可如此放涎,更何况在本王面前。”
陈预又呵呵大笑,随后掀开青色车帘,果真携带葛紫歆下车,朝陈鉴行跪拜礼。
陈鉴忍不住一笑,这才下马,正要说话,却见车帘又被掀开,马车上还下来两人,一看是太悦公主和陈钺。
太悦公主朝陈鉴走近施礼:“见过九哥哥!”
七岁的陈钺小小年纪也学会敛袖袍行拜:“见过楚王殿下!”
陈鉴皱眉,“十三弟,快来起!你要与太悦姐姐一样,叫我九哥,知道吗?”
陈钺忙改口:“九哥!”
“乖!”陈鉴伸手摸摸他的脑袋,眼里流着喜色,问:“昭容母妃可好?”
陈钺字正腔圆答道:“母妃安好,谢九哥关心!”他一双乌溜溜的眼珠陈鉴身上的袍服扫去,只觉那流光溢彩的嵌有青龙的皇子服饰格外亮眼,而陈鉴头顶上的五颗东珠却又是代表着他的身份和地位。
“听说,十三弟前几日生病,可痊愈了?”
站在一边的侍女小声道:“回楚王殿下,萧王殿下这病很奇怪,时好时坏,这几日安然无恙,不知过几日——”
“本王也听说了。你们小心伺候。”又拉住陈钺的手臂,“过几日,九哥带十三弟去鄣宜谷玩,现下是春天,那里可美了。”
听陈鉴说带他出去玩,陈钺一下子放松了,露出孩童特有的欢愉神情。
记得吴昭容今天一早让他随太悦公主到流晴宫请安前再三交代,要恭顺礼待,不可有差池。他似懂非懂,忍不住问:“母妃,你以前对儿臣说,九哥哥只是获得封地的王,也离开了京城,让我不要随便提起他,也说过悦母妃住在偏远的流晴宫,不必去请安。为何今日让我去呢?”
“嘘!不许浑说!” 吴昭容忙用手捂着他的口鼻,“今时不比往日,此后你要日日去流晴宫向悦母妃请安,见到九哥要喊楚王殿下——还有,东宫太子那里也要常去请安。记住了吗?”
“记住了——可是……可是——” 陈钺还是不解,为何母妃变了,此前父皇也经常让他去向太子请安,他也很喜欢太子,为何现在还要向他不熟悉的纪悦妃和楚王鉴问安。到底自小在深宫长大,学会察言观色,母亲说的话他会认真听并尽量做好。因此见到陈鉴,忙行跪拜大礼。
“九殿下要出宫么?”陈预收住嬉闹,正色问。
陈鉴抬头看了看夹道上方的天空,这夹道很高,长而狭窄,连在这里看天空也变成了一道蔚蓝的天道,“很久没在京城待了,准备去我的楚王府住几日。”
“唔!你那王府是长白坊最好的一块人杰地灵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