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斐扬未曾料到霄环能有此见识与忧患,果然不凡,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收不住口,也需发泄发泄,便道:“孟子云,春秋无义战。如今一个东宫,就像春秋战国。”
齐斐扬摇头不乐。倘使故太子理没有死,现在什么样子?也许朝廷依旧,繁华依旧,众生沉溺于其中不知安危,而陈询终究没有了出头之日,他那样伤感李贤妃早逝,以及她早逝的根源,也在意他曾承受过的冷遇,才特别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君父的认可。
霄环又看了看书里的文字,眸光幽静,婉然一笑:“霄环自小与太子妃在一起,耳染目睹,才知晓一些道理,平日里只懂一点皮毛,只有齐大人身兼东宫文学,才能对书本如此上心。霄环感佩。”说着,眼里流出亮色落到了齐斐扬的面庞上。
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为何有这样的神情,仿佛不由自主。齐斐扬被她瞧得怔住,片庾恍惚,自心涤然,目光忍不住与霄环的眼线相碰,刹那电光微闪,触及心魄,连自己也倏然一惊:在想什么呢?忙的收敛心神。
如此光天化日之下,两人都觉失态,慌忙各自转开目光看向别处。
这五月的天气,没有春末的料峭之寒,也没有盛夏时的炎炎浮躁与慵懒,温和而不疏淡,热烈而不拘束,天空沉静,草木欣然。想来人事的剑拔弩张,也不能阻挡青年男女在这个季节里萌动的情怀。
霄环坐不住了,便起身告辞。正要抬脚,却见一位侍卫持刀朝亭子里奔来。
“齐大人!”他一路小跑,额头上冒出点点汗珠,呼声略有微促, “齐大人……京中清王府有叫曹央的内侍,要求见太子殿下。”
齐斐扬想起刚与陈询说到清王隆的病情,心里一紧。那曹央本是陈询的心腹,陈询离京特意交代他留守清王府照看陈睿。
“可知为何求见太子?”
“他说是清王妃四日前悄悄儿遣他前来,清王殿下并不知晓,还有修书一封要呈与太子。他一路风雨兼程,不敢耽误,为了避开喧闹的河运要道,连船也不敢乘坐,只从山区小道策马奔来,我刚看到他已是灰头土脸,衣缕破落不堪,想来事情紧急,才这般模样。”
霄环暗叫不好。清王妃素来不愿叨扰别人,即便在京城她也是能省事就省事儿的,这般火急火燎地差人送书信到数百里之外的离宫,必是出了大事。
瞧见齐斐扬脸色阴沉,霄环连忙建言道:“太子近来常去越州一个新开的雍水河码头和万花楼监工,太子妃自有孕来,也不得不派忠公公代为问候。清王府的内侍要见太子,这一时半会儿的恐怕难。既然是清王妃的书信,此刻呈报太子妃也行。”
齐斐扬点点头。清王如真有不测,对太子是多么大的打击!他不敢深想,一边吩咐霄环带曹央去见太子妃,一边匆匆与霄环告别,要立即赶到万花楼寻找陈询。
这里霄环引着曹央来到储楼东殿,章青砚展开书信,看着看着心突突地往下沉,“霄环。”她的眼里沁出一滴泪水,“清王殿下病危,清王妃说恐怕就在这几日——”她说不去。
曹央从上阳到离宫走了四日,只怕现在清王就已经——她遏制自己不要乱想下去,正要开口,一阵恶心袭来,荃葙慌忙让小宫女举着紫金痰盂伺候。“太子妃,莫急!急也不济事。”荃葙带着哭腔劝道,一边为章青砚擦拭嘴角的残秽。
这一日直至交更时分,陈询才回来。见东殿寝室内灯火通明,看章青砚还未睡去,不免责备,“荃葙,霄环,还不伺候太子妃安寝?”
荃葙一脸愁容,回道:“奴婢也很着急,太子妃她——”
章青砚抬起偎在靠枕上的脑袋,“不怪她们。是我要坚持等你回来。”说着,伸出一只手,陈询走上前握住,就势坐在床榻边,深深地看着她。
章青砚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责怪道:“你早知道清王无恙,也不让人来告诉我,我为你担忧到现在还睡不着。”
陈询拍拍她的手背,道:“大哥知道嫂子病急乱投医,紧着让一个侍卫跟在曹央之后来越州见我,说已请旨父皇这几日就要到离宫了。我这才知道他安然无恙。原想你有孕,这早晚该睡了,就没告诉你。”
“清王身体一向不好,这次没随驾同行,也是因为身体之故。此时突然来越州,不觉得蹊跷?”
“我自当清楚。他必然是发现一些事对我不利才冒死前来。这个消息总比听到他危在旦夕好。”
青砚微微颔首,“只是他这样突然来离宫,会不会引人注意?”
她终于触及到斗争的中心,曾因为感受到章氏的危险,不得不振作起来去探听一些本不愿探听的消息,现在又多了对陈询安危的担忧,如何能轻松。
她阖上眼皮。偌大的殿宇里,只有那刻漏的声音微细可闻,余下的就是自己的心跳声,以及陈询的心跳声。这种静缺少娴淡,却因为这种静增添了一份惶恐。
“你也知道我累了么?”陈询听出她言语里的关切,心头顿时暖暖的。
“我何尝不清楚你的处境。别的不说,单哥哥那档子事,给你的麻烦已很多了。”
陈询眼眸里泛起一丝无奈与苦楚,“这不怪你哥哥。怪就怪我是太子,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