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青砚低头伸手抚摸披风一角的滚边,问道:“这披风是上次太子专门让人送来的么?”
“嗯。送来时正是盛夏用不上,如今入了冬正好派上用场。要说这个颜色,正好配姑娘身上的茶色潞绸螺纹绒绸裙。这裙子可是姑娘春末时节最爱穿的。太子真有心,记住了就为姑娘备着了。”霄环说得轻描淡写,却句句在提醒章青砚。
她们并肩一起朝外面走,一路上还有残留在枝干上的黄叶三三两两落入尘土、水塘,有的经过雨雪的浸泡早已腐烂化作了泥土。
章青砚抬头看着远处隐隐可见的桦树林,凝神许久,才道:“他有多日未来了——可知今日为何要来?”
霄环笑道:“姑娘这话差矣。宜阳宫是太子正妃的寝宫,太子殿下日日来都是应当的,更何况殿下的心思一直在宜阳宫。”顿了顿,又道,“姑娘今日瞧见了么,尉迟良媛虽不像李承微那般将心思露于言行,但她其实很在乎太子殿下。”
章青砚停下脚步,看了看霄环,“你的话我懂得。父母大人年迈,我不会弃他们不顾,且贵妃的寿宴上我也听到一些闲言碎语。我……我嫁入东宫数月,如无孕日后会连累家人。太子他——”那日在马车上的情形浮上眼前,他说他在乎她的……“太子的心思我明白,如果今晚他留在宜阳宫,我必会顺从他……只是上次我说错了话,他对我还有恨意吧。”
“那日姑娘说的话,奴婢也觉得不妥。姑娘你想,太子诸事为姑娘考虑周全,竭尽全力维护章家,还不因对您用情至深?侧妃们嫉恨也在于此。然而姑娘却说要与太子仳离,太子会怎样想?此前因为楚王殿下,您与太子有了隔膜,太子就会以为您是为了楚王不与他亲近,他又怎不耿耿于怀?”
“我一直也在后悔。”章青砚愧疚,“说出去的话似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更不知如何对他解释,其实我——”她说不下去了。
“姑娘想多了,您与太子是夫妻,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依奴婢看,是您太在意别人的感受才左右为难,倒是太子明白您的性情,处处让着您,也在等您主动与他亲近。您现在缺的就是与太子坦诚相待,何不寻个机会将话说开,好过现在这样煎熬。”
章青砚点头道:“我也知道心结所在——可有的话不说出来为好。”
“有些话自然不能主动说,但倘若太子再问起,姑娘就要如实回答表表心意。太子定懂得姑娘的意思。眼下各自胡想,反而把简单的事弄复杂了。”
听了霄环的话,章青砚微笑道:“你说到我心里去了——唉!你知道那日,我说出仳离后又是怎样的心痛?自此明白我也变了,所以才这样痛苦——今晚我就与他讲明我的心意。”
霄环见她终于下了决心,松了口气笑道:“既如此,咱们就等太子来吧——您看,晖园到了,里面有一片竹此刻去看正好。”
当晚陈询来到宜阳宫,在门扉间站了片刻,见宜阳宫里布陈出新,处处营造出一派欢愉的气氛,殿内到处摆放着鲜艳的腊梅花,不由想起第一次见到章青砚时,她头上戴的那束蔷薇,说不上娇艳,却独有一番气韵,和眼前盛开的玉色梅花一般动人。
晚膳准备得非常丰盛。章青砚与他盘膝对坐在榻上,烛光通亮,榻几上的膳食散发出香味。陈询最近太累,虽感体乏,但在充满喜感的宜阳宫闻到垂涎的饭香,不免精神大振、食欲大增。
“今日,你在宫里如何消遣的?”用膳过半,他一边嚼膳,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那口气倒像寻常夫妻一般在闲话家常。
章青砚举着紫木雕箸笑道:“还不是准备各宫的礼品。好在有尉迟良媛帮衬,我和荃葙、霄环轻松多了。”
提到尉迟眉月,陈询又想起她帮助章青砚对付韦圆那档子事,面容凝滞,忙问:“她帮了什么?”
“是我不善备礼,尉迟良媛向丽妃娘娘学了不少,又说内直局里的好东西就可以派上用场,何必去外头寻。这次挑选的礼物还真是别出心裁,比如说送给贵妃的是一个玉雕送子观音,送给胡吴昭容一盒西域奇香。她对后宫娘娘们的喜好了如指掌,我都佩服得很。”
陈询放下著子淡淡道:“她倒有心。平日里我看她很少出宫门,没想到数月内就对后宫能了解得如此清楚。”
霄环在一旁听出了陈询语气不寻常。章青砚也似有所悟,放下雕著正欲说话,却听陈询又问:“现如今内直局也由你管,尉迟良媛对里面收藏的珠宝玉器这样清楚,是你告诉她的?”
“这自然要告诉她,要不我怎知道从内府里挑选礼物。”章青见他眉头紧蹙,不免小心翼翼问,“有何不妥?”
陈询见她多心,忙伸手掌拍拍她的手背,笑道:“也不是不妥。只是那些珠宝玉玩是故太子留下的,还有吴王和据王私藏于东宫,一直由忠玉保管着。我起先奇怪君父为何不将这些珍宝没收,后来一想也没有什么,后宫里这些东西数不胜数,君父怎会放在眼里。也问了柴翁,他说在本朝东宫有私产不奇怪,君父不吝啬钱财,我也就不疑心了。胡良娣初入东宫就对我说要去内直局看看,我没应允是晓得她奢侈惯了,只当东宫有多少财物供她花费,一旦知道了东宫家底厚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