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回奏:“郭大人所说属实,臣近来刚对户部做了盘整,刚刚派发给恭州一批粮草,就耗去国库三分之一的钱银,现在国库里剩余的几乎是滞留备用的钱银了。”
皇帝听了很不受用:“增资贡州是为稳定西北需要,这项消耗也不是一两年才有的,往年国库皆能支撑,今年各地大丰收、商贾繁荣,偏偏要收紧了?”说着,抬眼看住章令潜。
从陈询入主东宫后,皇帝对陈询的冷待和防备,曾使章令潜和陈询对皇帝立太子后又赐婚有过质疑。虽然现在皇帝偏爱楚王鉴不在明面上,但是做得秘密却也有遗漏的地方。他们以为皇帝改立陈询为太子,并不是真正完全不再考虑改立楚王。皇帝欲想冷落或除掉一人,惯常使用“树大招风”的手段,过去便是皇帝用此法处置过李氏,也用此法将殷氏斩杀殆尽。今时皇帝立陈询为太子,紧接着下旨东宫与宰相联姻,又是一出“树大招风”之举。时至今日,全国各州郡没少往京中送一些弹劾章氏的奏章,而皇帝收下奏章后少有回应或留置不发,反而使陈询和章令潜有种危机感。
于是他们便早商议好,东宫与章府只能私下往来,在外仍敬彼疏此,尤其在朝堂上要尽显低调不触犯龙颜。此时皇帝提出用半年时间修整离宫,章令潜早为此算过一笔账,即使真大动工修整离宫也动不了太多,此外正在建造的万华楼才是明年开渠典仪的中心。在他看来,生理趋老而对游乐却充满活力的皇帝,丢失了以前的精明和才干,且疑心愈甚,还不如就顺着皇帝的意思走一步看一步。
于是,章令潜只说眼下国泰民安、商运繁盛,且明年澭水河开通有关的税赋又大大提升,钱银之事有去有来,做些修整也无大碍。
其他人听中书令如此表态,虽有人意见相左,但宰相的权威所在,几番争论后也不再多说了。袁辅政十分讶异,也明白章令潜所言为何,本来准备好的说辞只好不提。
谁知这事刚刚商榷完,有几位大臣和御史又说起东、西遏混那和南罗战事的消耗其实远远超过了现如今人口带来的压力,谏言皇帝不可太奢靡浪费。
皇帝不自在了。近来朝堂上多有反对奢靡的言论,一般是那些固守陈例、对皇帝登基之初帮助很大的儒臣反对强烈,皇帝为了不再被人说什么“良弓藏、走兔烹”,这几年对他们也未曾严加惩戒或贬放。
“几位大人在圣上御前仍谈论奢靡之风,是故意要矮化君王的政绩,辱鄣朝的繁名?”袁辅政却代皇帝发言了,“自本朝开国以来,这些周边异族犯事不是个例。譬如每每东、西遏浑那犯事,在我朝边境就被击退了,南罗战事虽然拖延很久最后还是平息,这些战耗都没有动摇到我朝的根本。待澭水河等渠道完工,陛下的千古伟业日月可鉴。更可喜近些年来无大灾出现,是陛下仁政之心感动上苍,天助大鄣,那些胡奴、蛮人何足畏惧?陛下往贡州增派粮草不过是防御而已。郭大人刚才也说到说商贾繁荣,于本朝赋税大大有利,哪还愁日后国库不充盈?京城如此繁华福泽,怎能不将我朝第二国都越州加以建设,以显本朝实力呢。”
皇帝的嘴角浮现微不可觉的笑意,对袁辅政投去赞赏的目光。
郭东定深谙皇帝脾性,知道此时越是劝谏越不得章法,于是对那些儒臣和御史的建言只做罔闻未听,不置可否。
自皇帝不按时早朝后,几位御史本有的一腔忠心被皇帝的漠视所伤,被袁辅政的诡诈奸猾所挫败,数次失望后便很少谏言。今日的谏言又被袁辅政反驳回去,而皇帝一心想举行浩大的渠成庆典,自然不会将马上要举办的冬日乐游这点花费放在眼里,知道再劝阻无望,于是等皇帝正式下旨腊月初十日至十二日休假时,已无人再提异议了。
本朝只有新年会有特例休假,而且非常少,一般每逢十周年开国庆典才有特例,今年一入冬就传出休假的消息,那些闲散贵族自是非常兴奋,却是三省六部等衙署被一堆公务缠着,因为休假时间变得更紧迫,为此很多质疑的声音传出来,一致以为是王贵妃所致,于是反感袁氏与王氏的流言甚嚣尘上。谁知那些散播反袁言论的官员,过了几日便莫名被贬被谪,三省六部又无人发声,过几日也无人敢明着指摘袁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