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点头,正欲开口,只觉咽喉疼痛,强忍着继续道:“你在军中人脉浅薄,这事等我安排好了,你再去与霍璜表舅见面吧。我还有一位表舅是姚州都督霍珰,去年南罗战事,实际上是被王天路陷害才落入敌手被杀,王天路害死了他,还向朝廷为他请功来掩饰其歹心,从而获得君父嘉奖才接任了姚州都督一职。霍璜表舅从此对袁氏一党自是怀恨在心。有机会我让你与他也见上一见。”
如果这次通过陈睿笼络霍璜不啻两全其美,尤其胡勉一事牵涉到韦氏,韦氏现在被皇帝责罚,袁氏敌视东宫走了明路,获得更多军方的支持对陈询来说非常重要。
陈睿也想到这层,又建议道:“在禁军中,除了司马清焕和吴岩,少有和你交心的。霍家我会去联络,你只要在高尚书那里再下点功夫。”
“高广的心思我很难预测。圆成妹妹曾试探过高驸马,高堂杰曾说过会为东宫尽力,我不知他为何如此爽快应承。”
“你和高氏少有交情,高堂杰会因圆成妹妹几句话就倾向东宫?你再观察高堂杰一段时日看看。还有,今日你来探视我,定有很多人知道,我不妨放出风声去,说我危在旦夕,看哪些人还敢落井下石,若有,必是与你不和的,你记在心里便是。”
这是危险的做法,也是最有效的做法,但以身试法,终究不是陈询的想法,他感念陈睿对他这般无私,也想劝他不要这样,可他更清楚如果不这样做,别说陈睿连他的安危也不能保证。想到这里,他忽感身处于刀光剑影里,血腥闪现,然后是各种各样的人脸在眼前晃动,没完没了。
是夜,求勤殿里,烛火煌煌。这晚轮到齐斐扬值夜,他站在殿堂一角看着忠玉和两位宫女一起剪烛花,那烛花一闪一动的,颤颤巍巍,惹得人心煞是不平静。
两只鎏金大铜鼎里燃着檀香,大殿四周装饰着锦缎糊成的倒铃花朵,花萼洁白,骨瓷样泛出半透明的光泽,花瓣顶端是一圈深浅不一的淡紫色,似染似天成。内殿地砖上的绿色缝合线若隐若现,铺着西域进贡的棕灰底嵌紫红大边配祥云花纹羊毛毡垫,脚踩在上面如同猫儿走路般无声无息。
此刻,这奢华的装饰在陈询眼里非常刺眼。他本是简朴惯了,刚做太子时一进求勤殿见到这等奢华的装饰,想起陈理为太子时何等奢靡,凡好事不会只一人享尽,过分的享受必带来灾难。他本想奏请皇帝改造,一想皇帝日常起居用度更胜陈理奢靡,何必多事让皇帝不快,数月来也就不想提了,但每次走进求勤殿就觉很压抑。
陈询全无睡意,只在殿内慢腾腾地来回踱着步,不知不觉踱到门边,负手站在廊上,抬起头,只见一弯半大月牙划过凹凸的宫殿角楼,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漫天星辰点点,一闪一熄。
忽然一个人影晃动,在灰暗的夜幕下看不分明,陈询余光一扫,警惕问:“谁?”
这一声刚出,齐斐扬就执刀跨过门槛直奔廊上,满面戒备、目光炯炯地扫视四周。
陈询摆摆手,眼睛已落在一块水红夹绸交领绣蝶袄子上,随着脚步移动,插在发髻上一缕翠钗,摇摇晃晃在月光下闪烁着。只见李惠锦怯弱的眼眸下闪动着引而不察的欢愉,只是这种欢愉随着陈询变冷的眸子而失去了生气。
“你为何在这里?”陈询不待她行礼,冷冷地问,又见她鬓发间簪着一朵粉色蔷薇,再仔细一看,发髻也是几日前章青砚梳过的,登觉刺眼和无聊。
李惠锦是李秉先和李秉成处心积虑安排来照顾他的人,可他十分厌烦见到她,尤其看到她那种表面怯弱实则胆大的做派,比如刚刚在黑暗中出其不意地现身,与他近来接二连三涉遇诸多鬼祟之事无异,使得他原本疲倦的心力更加惶恐且更加厌烦。
李惠锦颤巍巍地小声道:“妾身多日未见太子,很是想念,才擅自来这里——”
陈询努力克制不满,语气尽量保持平和:“你不必挂心,有闲暇我自会去看你。”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责问,“为何数次鬼鬼祟祟在暗处窥视我?你知我厌恶这些,却屡次这般出现在我的眼前——你且去吧,下次不要再让我看到。”
他这话里有责备和驱赶的意思。李承微窘得面颊通红,眼见齐斐扬和几位侍卫在一边,他这样指责她面子上自然搁不住,心兀自噤得缩成一团乱麻。
齐斐扬待李承微走远,才提醒道:“殿下,现在笼络人心,是不是——”
陈询摇头:“齐斐扬,你的话我懂,可她如此不慎,定包藏不端。我本就心乱,被她这一闹,岂能安静。”
两人回到求勤殿里,一看漏刻快到亥时,忠玉问:“殿下今晚留在崇德馆?”
陈询只“唔”了一声,良久才问齐斐扬:“大哥让我与兵部尚书取得联络,你看我如何做才好?”
齐斐扬建言道:“圆成公主那里要多走动,如左右卫上将军说愿意为东宫效力,殿下还要仔细揣度其用意。殿下还记得上月您随陛下到鄣西山尚武苑参阅兵部,您和高尚书一起射猎,他当日与您说了什么?”
陈询想了想道:“那日,我因射一只鹿射偏了,甚是惋惜,高尚书就停了下来对我讲了个典故,说在外游乐的齐景公听说晏婴病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