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南王府紧邻昆览湖北侧,和宣益公主府相距不远,是京城里著名的昆览湖北郊的风水宝地,一般获得皇帝恩宠的皇亲国戚才有资格在这里开府建园。
他借着晴空圆月散发的银光,见远处殿宇雕栏玉砌,飞檐奇兀,近处松滟柳黄,假山若隐,菊花漫甬似莽,不由驻足观赏起园里的景致,再抬头看看灰亮的天空,往事徐徐浮上心头,不免心惫神伤。
不知何时陈预一个人披着件厚绒披风摇摇摆摆而来,“九哥明日巳时才入宫,我再来陪九哥说说话。”
陈鉴回过头来看住他:“你此时出来,岂不冷落了王妃?”
陈预怪诞地一笑;“九殿下的脾性不同于往日,学会瞻前顾后?紫歆说九殿下难得回京,我应当多多陪伴。如果九哥说王妃会心生不满,就是错会她意了。”又道,“今晚我与九哥同眠。”
到底已经初冬,夜晚风冷,两人因酒而觉体寒,才说了几句话便相偕回到了紫桐斋,洗漱停当后,各自依在床榻两头骈足而卧。
陈鉴与他说了些在灵州的所见所闻,又道:“我在灵州几月,刚开始带恽良走遍灵州的山水。我那隐秀山庄建造清雅而华丽,据说当年殷贵妃曾指派殷长原亲自到灵州监工。殷长原常年乘船做买卖,灵州货运需求庞大,他乐得接这个差事讨好殷贵妃,到灵州可谓一举两得,因此格外上心。隐秀山庄位于灵州城中长春湖的湖心岛上,这个岛原本有个名字,自从隐秀山庄落成后便改名隐秀岛。岛的四周芦苇成荡,藕田央央,只有一条十尺宽的乌蓝木渎弯弯曲曲延伸到陆地,又有一条宽道绵延十多里直通灵州繁华区坊,所以隐秀山庄虽处繁华却是繁华外的世外桃源。说实话,我太喜欢隐秀山庄了,倘使余生就在那里老死也足矣。然而那里再好,也似乎少了什么,又想起母妃还留在京城,我更不能安得自乐。这次母妃的病来得迅速,只这几日调理转而向好,但奚官局丞说还须要长期静养,我真想带母妃离开,又怕父皇不准。而我朝也无陈例,皇帝健在、妃子离宫于体制不符,所以只好两头挂心。”
陈预听他絮絮叨叨,也不遮遮掩掩,便问道:“你除了惦记悦妃娘娘,还惦记东宫吧?”觑见陈鉴面容一僵,笑道,“九哥真是长情。”
见陈鉴沉默,又安慰道:“时过境迁,九哥何必这样长情?听说太子待她极好。你知道前不久章青均被弹劾,太子为了救章氏自书渎职表呈与御前,现在事情平息,而太子入主东宫不到一年就落下把柄,可不是授人口舌。我看太子这样做一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党系,二是为了他的太子妃。我当年只知道九哥爱慕她,现在东宫里皆言太子早就萌生要娶太子妃的念头。凡事论因果,如今时空斗转,时过境迁,总会使人忘记很多,也使人记得很多,这全在于九殿下如何调整好自己了。”
对于陈询为救章氏毁了自己的声誉,陈鉴在流晴宫听纪悦妃说过。纪悦妃提起这些是为了让他清楚现实不可违。
“我到灵州后你知道谁来找过我?司马清韵。陶和姑母过去想将她嫁给故太子理,而她一股倔脾气与陶和姑母对着干,两人在府邸闹腾得不轻。好在陶和姑母嘴厉心不坏,对她多有忍让。那次她来隐秀山庄又和我谈起陶和姑母,说她慢慢体谅了姑母的用心——女子求个安身之所才是正理。陶和姑母不比西阳姑母善交际,又有脾性暴虐的名声,自然不得他人喜爱。其实她好过那些口是心非之人,与她相处才叫一眼看到底而无危感。我听到司马清韵能这般公正评价自己的后母,觉得她突然长大了,也发现她亦有可爱之处。但她再可爱也不是我想要的人,所以我伤了她的心。青砚嫁给了太子,如同割去我的命脉。也许将来我也会娶一位王妃,但却是少了那种心动的本能,仅仅是为了让我母妃安心罢了。”
陈预万万没有想到陈鉴说得这样无可奈何,道:“你这样说,我也是无话可劝。只告诉你一个消息,也许是谣言,听外传东宫并不和谐,太子和太子妃未曾圆房。”
他的话刚落,陈鉴就觉心胸起伏,呼吸停滞,脑子里一片混乱:“怎么会这样?”
陈预见他忽然激动,后悔自己刚才讲话没有考虑后果,但话已说出了,干脆直接将所听所闻全盘吐出:“这事在后宫多有传言,比如胡良娣有孕,而太子妃一直无孕。今年中秋节宫廷大宴,我便留心观察,好像两人真的貌合神离。”
陈鉴怔怔地听着,想起那次离京前陈询在东宫设宴为他送行,说了很多兄弟手足情深的话,可是他回来也有几日了,陈询却一直没来与他叙兄弟情意,也许章青砚的异常引起了他的注意,也许他暗地里调查过,发现他与章青砚有过私情,于是记在心里,从而对他起了戒心——陈询那样在乎她,如何能容忍他与东宫再有什么瓜葛……念及此,起先激动的情绪慢慢平复,到底他与章青砚再也回不去从前了,再多的遐想不过是一人的奢望……现在,章青砚与陈询之间关系如何,与他总是不相干了。
到十月二十八日,寒冷、少阳,纪悦妃心肌绞痛陡然加重,从这日寅初起到申末,流晴宫里面的宫女内侍来来往往忙不停,就是请不到一个好奚官来治病。据说这些奚官们称王贵妃有孕,陛下口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