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陈询不愿说与章青砚听,怕她担忧。
他坐在椅子上,只觉得非常疲倦,忍不住打起哈欠,却无半分睡意,这才想起晚未用晚膳,正要传话,忠玉已经进来,后面跟着两个司膳内侍。
用完膳,陈询并无起身之意,章青砚便唤荃葙准备汤沐。因气冷,寝室内早挂起厚毡帘,燃起地炉。章青砚像往常一样上前为他摘冠除衣。
看着她的袖笼在自己的头顶上晃动,她离他这样近,却无冲动的想法,只道:“我有一事还未谢你,你让陆延的女儿到清王府照顾大哥,我今日见到了她,确是稳妥的人。等大哥病好,我想法子让她来陪你,咱们身边不能少了可靠的人。”
陈询说着说着又提到一些警备的话。章青砚心里不由“咯噔”一跳,她懂得东宫历来是不稳定的地方,虽然她与陈询无夫妻之实,但是在利益上息息相关。
当初被选为太子妃,就是父亲为了章氏暗中推动而成。现在她也看出了几位侧妃其实是由几个党派策划送进东宫,而皇帝为了监视东宫、平衡各方势力顺水推舟让这些女子进来了。
她也懂得清王与陈询兄弟情深,所以入东宫后时时关照清王府,与清王妃也见过几次面,了解了清王的身体状况,便通过陆延才让陆白霜前去清王府照看。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不知不觉在很多事上已经在帮助陈询。
“陆医官素来与妾母家交好,陆白霜曾为我母亲诊病,我知道她的医术和为人,才敢推荐给清王妃。太子说让她来东宫,我也早有这想法,等清王身体康复,再与奚宫局商议调她来吧。”
她说得轻描淡写,却已经透露出她的内心——她开始处处为他着想,且懂得顺着他的心思做事。
陈询暗暗高兴,仍作平淡状,等她为他宽好衣他就自行洗浴去了,过小半刻时才回到榻上,她早已像往常一样躺在他的外侧。
彼时辰末,室内静谧无比。
“韦荡已经明着与东宫对立,韦氏大胆妄为,必有人在背后撑腰。”
韦昭训之父韦晃起初依仗袁辅政升任“北衙”禁军副统领,后来奉旨领兵远赴平恭,协同平恭节度使黄闵韧扫除所谓的“东遏浑那余孽”。后来又和王氏兄弟往来密切,王贵妃获宠,袁辅政便举荐他任“北衙”禁军正统领,韦氏便成为袁党。“北衙”是唯一一支完全受皇帝一人控制的禁军,韦氏掌控来“北衙”,等于袁党控制了“北衙”。
从一开始,陈询就确信韦桃送入东宫是袁辅政的安排,起初他几次到藤光苑西殿闲坐就为探虚实。他方才提醒章青砚不要去阙芳宫和藤光苑,是担心诡诈的胡宝芬和鲁莽的韦桃有不轨之心。
除了胡宝芬引诱陈询,其他事章青砚也有耳闻,只是陈询从不与她谈,她也不便多问。从章青均被弹劾起她就感到不妙,从来他们之间缺少沟通,她又恪守宫规,断不会随意探听消息。
“殿下的顾虑,妾明白。妾会让率更寺丞继续关押刚鬣儿,等到须要他出来的时候在寻个借口放回来。”
陈询斜过身体看着她笑道:“起先我担心你这样的性情,不善于这些翻云覆雨之事,没想到你要做起来,也能沉得住气,也会迂回避嫌。”
章青砚微笑道:“妾向来不喜欢如此,可是为了殿下,妾会应时而变。”
“我说的正是这个意思,也难为你了。”
“是妾为难了殿下,若无哥哥的事,殿下总要好过很多。”
“你想多了。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一起躺在床榻上说话的情形,我说,这东宫是非地,你不惹事也会有人来惹事。就算没有你哥哥,他们还会从其他地方入手打击我。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便是如此。”陈询闭上眼睛,“这话我对你说过很多遍了。”他说完这句话,声音里透露一丝无奈。
章青砚心头一疼,盯着黑暗中寝室壁上的画栋雕梁好一会儿,突然问道:“殿下后悔当太子么?”
这话也只有她敢问,也是第一个问他的人。陈询在夜色中笑了起来,须臾,喟然道:“你可知什么叫后悔,心中想的念的东西从未得到那便会后悔,从我母亲去世后,我就想当太子,说不为那万里江山收入囊中比较虚伪,但我的本意是想慰藉九泉之下的母亲,她一生短暂,从嫁与君父更没有快乐过,我的出生一开始也成为她的痛,直到韦皇后失势我得以回到她的身边,但是我的归来对于她来说一样短暂,她的一生与幸福无缘,无缘皆因李氏曾得罪君父。我能做的就是将权力重新掌握在手里,为了母亲,也为了我自己。”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跟前谈起这些,他那样的脾性,却自始自终信任着她。
她不由侧过身来对着他,彼此脸对着脸,在玄色中瞧不清各自的容颜,但能闻到彼此的气息。
“我想,你是不爱权势的。”他思忖道。
“是。妾从未想过会嫁给太子,妾也从不愿被人主宰命运。”她实话事说,“但是,妾无法摆脱家族的掌控。”
“你说的是章相?”
“是,父亲从进京为官就有这个愿望,而妾是他唯一的女儿,所以,妾以孝至上。”
“我知道,你嫁给我,全听从你父亲的意思。”陈询伸出手腕拉住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