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问:“咱们宫里这一个月的烛火,去典设局领了么?”
姣屏回道:“典设局丞说现如今由内仆局统一调度灯烛,典设局要每月底才能领到灯烛,所以分到东宫还要等几日。”
章青砚问:“现在殿中省长官是谁?”
“韦昭训的叔父,韦荡。”
章青砚垂首不语。姣屏出去后,荃葙道:“要不奴婢去典设局看看?”
“罢了。典设局敢怠慢东宫,定有缘故。”章青砚摆手,又霄环嘱咐,“明日你再回家一趟,听听母亲说些什么。”
次日霄环回了章府,到了午时回到宜阳宫。“老夫人说,那韦家如今权势大,除了袁家谁也不放在眼里。对咱们章家虽无不敬的地方,可明显比往日冷淡了许多。”又低声道,“京中市井街坊也有了一些闲言碎语,近来东宫里也都在传姑娘与太子的事,不知是谁故意传出去的。”
章青砚眉目顿时清冷起来:“如今这些人都在等着看我章家出事儿呢。只是想不通,韦诏训是东宫的侧妃,韦氏难道不顾忌太子么?”想了想又道,“可见,太子的处境并不如意。”说着,想起有几天没见过陈询,不知他怎样了。
又过了数日,气寒逼人,霜繁露重,黄叶飘摇,满地铺陈,四处一派寒冬欲来的萧条景象。
一天,晚至闭门交鼓声响时分,陈询走进宜阳宫寝殿内,看到章青砚衣着米白夹丝素缕、正垂首伏在书台前写字。一排白烛摇曳,燃燃香烟从紫铜鼎里冒出,落地的帷幔轻薄柔软,仿佛一团团飘飞的轻云。
此情此景甚是安闲平和,有岁月静好,莫不如是的感觉,陈询不由想起一句诗“兰室依新润,芸书识旧香”,用来描述眼前所见最恰当不过了。
他悄悄走近,只见纸笺上数行花簪楷体格外清秀、圆润,新出的墨汁还未干,尚存几点晶亮的玄色水光:
疏夜知昼冷,垣梁敲木楞。悬臂落弈子,思绪乱纷呈。
飒风趋年华,落叶菊花深。忽忽又一载,遥遥两相真。
今时秉灯照,文章诉人伦。帘拢晓关月,偏向薄冰沉。
沉而不乱志,自纠勿惜春。愿君祥时远,清夜飞星辰。
这段字句开头透出股寂寞的气息,看到中间似有一丝感慨,最后又有点希冀,都是她此时的心情呈露么?
听说陈鉴惦记纪悦妃病重,已请旨返京伺疾,不知章青砚得知陈鉴回京作何感想?虽然又想到了陈鉴,但是他已经不像刚开始的那样了,最近他对于此事的心境已趋于平和,尤其章青均的事平息后,又学会了一些应变本领,而高堂杰通过圆成公主悄悄向他明确表示要投向东宫。
这是让他感到非常愉悦的事,此前他猜过高堂杰这样快倾向的用意,后来从圆成公主口里得知,高堂杰曾倾心过章青砚,章青砚嫁入东宫后高堂杰就对东宫很是上心,处处在圆成公主面前露出一些维护东宫的言行。因此圆成公主也很好奇,便从一些蛛丝马迹里看出了他的心思。
圆成公主虽然有点介怀,但不会去问高堂杰这些陈年旧事,而且高堂杰虽然对未能娶到章青砚感到遗憾,但是他一直恪守驸马的本分,对圆成公主很是敬重,圆成公主感念他的情意,从小又与陈询感情深厚,也知道陈询对章青砚别有深情,于是抛开那些烦恼全心全意帮助陈询笼络高堂杰。
此前陈询曾介意章青砚和陈鉴有过恋情,现在看到圆成公主这般大度,觉得自己心胸实在不够宽,高堂杰在他面前亦是磊磊落落,更觉得自己小气。恰逢章青均被弹劾,他就想通过挽救章氏来感动章青砚。
几日前朝堂上先有几股势力攻击章氏,他不为章氏辩护,只在自己职责范围内说去将要竣工的潍水河,如何在章青均的管制下有条不紊地完成各种任务。他这些话看似与维护章氏无关,其实处处透露出章青均在开渠中的重要性。他深懂皇帝父亲的脾性,又将自己了解的整理出来的开渠清单当众念了一遍。
如此浩大的工程,钱银使用无数,人力也是数以万计,比起章青均贪腐的那些不知多了多少倍。最后又提到在明年越州建楼开庆典的事宜。这可是皇帝最关心的事情。他这一提出,朝堂上顿时一派祥和喜庆,连一些还想在弹劾、诋毁章青均的袁党们无从说话。
待下朝后,他立即派张晁去了一趟章府,提醒章青均日后务必低调行事,勤勉政务。他这般鼎力相助,章令潜如何不懂,章老夫人更是高兴得很,太子如此关照维护章家,可见太子对女儿的一片真心。
待霄环来章府后,又让她转告章青砚这些事情的前前后后。章青砚心存感激,加上近来也有求亲近的心思,便主动让荃葙去请陈询来宜阳宫几回。前面几次陈询忙于政务,未曾有空来,今日黄昏终于得闲暇就来了宜阳宫。
这次到宜阳宫,他与往常一样,只一想到章青砚就在身边,对未来便有了几分期待与向往——至少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别人夺不走她的名分。
“天天伏案写字,仔细颈脖疼。”
他这话说得极轻,还将她吓了一跳,忙搁下笔行礼:“太子,何时进来?”
陈询伸手扶了她一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看在你专心写字,不想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