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有明显驱赶他的意思,也用尽她此刻全部的勇气。
陈询满怀热切的心,似被冷水浇了一下颓然凉下去。
她还是不喜欢他!
曾下过决心不再去其他宫殿,尤其那日清晨从阙芳宫出来,他回忆起前夜的情形——他远远站在宜阳宫大门外,看到流晴宫里的竹湘从里面走出来。
在外人看来,后宫妃嫔身边的女官与太子妃来往无可厚非,只有他觉得不简单。已经远在灵州的陈鉴,再也不是他最亲近的兄弟,哪怕他们从未起过冲突,但在他内心深处,陈鉴早就不再是值得信赖的人了。
那日他特意在东宫设宴款待陈鉴,陈鉴表现的疏离,以及数月来章青砚对他若离大于若即,清晰的答案真让他嫉妒。
胡良娣怀孕和他自己有很大的干系,那些时日他赌气频繁去侧妃的寝殿,是他的情感无处安放,才产生自暴自弃的念头。
胡良娣的寝宫里燃着祈情香,只要半个时辰就使他意乱情迷。他虽做好应对,但是那天他确实在阙芳宫里看着胡良娣乱性也不躲避,还因为心底存着主意——通过细络将袁党在贡州的底细查清楚、韦氏还有什么秘密,以及当年韦皇后是不是母亲之死的罪魁祸首,细络迟早要被他休掉的,到时世子荣的身世才可以公布于众。如陈睿所言,东宫子嗣不能太单薄,他的确须要一个亲生的孩子来支撑他的信心,章青砚现在不能圆了他的愿望,其他任何一个女人都可以。
选择胡宝芬是因为胡拓墙头草的个性——只要谁能帮助胡拓实现利益,胡拓必倒向谁,如果此刻侧妃中胡良娣能第一个怀上太子的孩子,与袁党有过密切交往、善于左右逢源的胡拓必会倒向东宫,到时与胡拓相互看不顺眼的范贵昌也会将胡拓看作眼中钉,这样就可以离间两大袁党,从而瓦解袁党的势力、为章青均洗脱贪腐罪名。
更为可怕的是袁党似乎开始注意到清王府,这是陈询最担心的危险,尤其得知陈睿为了他倾其一生所能、甚至不顾病弱的身躯为他操心持力,他无论如何都要做点事来。
从产生出卖自己的灵魂也要护陈睿和章氏的念头开始,也就不到两个月时间,这也是在发现章青砚原来倾心陈鉴之后。人在失落间往往会做一些自己本不愿做的事,如果这件事可以换来其他的好处,采取行动就更迅速了。因此他才将错就错钻进胡宝芬的圈套里。
章青砚不会懂他的心思。许是她心里有了芥蒂,便更加对他若即若离?还是她对陈鉴仍然无法忘情?到底她才是他们婚姻的羁绊,他纵然有千般耐性也做不到豁达,那时信誓旦旦说只等她心意回转才求亲近,其实自己的言行,不知不觉早背叛了起初的意念。人心所致,行便所为。她还不愿给他一点机会,他也不是涎皮赖脸之徒,只有继续冷下去。
想到这里,他的声音变冷:“我不会再去其他殿所。你要是不愿我在留在这里,我只会去崇德馆。”
章青砚没想到他说得这样坚定,仿佛下定了决心。胡良娣怀孕,她是介意的——对,从知道这个消息开始她就介意。有时又想装作不介意,可内心底处的介意固执地盘桓着,容不得自己短时间内改变。每日长夜漫漫,帘额著霜,啼蛄吊月,铜铺锁宫,这里终究是逃脱不去的地方,即使累觉仍爱,犹惦初心,那又如何?她到底开始介意陈询背离爱情的忠诚——哪怕明明知道他是太子,会有许多女人为伴,她还是固执在意着。
又听陈询道:“我说的是我自己的内心想法。若不是怕被人说三道四,我断不会来宜阳宫打扰你,你又何必对我忽冷忽热?我知道你的心在何处,但也不要这样待我。”他停顿一下,终是将话全部说出来,“若大婚前知道你和他早已两情相悦,我不会接受父皇的赐婚,我的心里虽只有你,断不愿让你为难——可如今事已至此,你我只能接受现实。”
章青砚大吃一惊。他全知道了?抬眸看住他的眼睛,不免慌张,“太子!”她嗫嚅,垂下眼皮,努力摒住缭乱的心神。
陈询见她这样克制,以为她又想起前尘往事而难过,心情越发沉到低谷,终觉无趣,便摆手冷冷道:“罢了,不要说了——你好好休息,我先到书房坐一会儿。”
章青砚站在原地呆了很久。
她本不想与他闹得不愉快,今晚大可再试着顺其自然,这样她也不内疚,陈询也会很开心,更重要的是她的娘家人也安心了。可偏偏临了又说出一些伤他的话。瞧他刚才失望透顶,这道鸿沟再也跨不过去了——他对她的过去终是在意的,越是在意越介意,她何尝不是也在意他还娶了别人?
宜阳宫离镜雪湖不远,与寝殿西面相连的待晚亭临近湖堤而加筑,亭上四面透风,亭下芦苇层层,仗着优势,宜阳宫里的人在刚刚过去的夏天里过得惬意,特别是那些新来的宫女、内侍,从未见过一个主子如此放任下人,只要份内的事做完,大可相约到待晚亭吹风纳凉。
但一入来秋,这里就少有人来,日常也就是章青砚带着霄环和荃葙来坐坐。其实是内侍宫女们发现每次太子妃到待晚亭,只要太子无重要事务就会到这里陪太子妃,他们就很知趣不来了。
此刻到了深夜,晚风很大,悬在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