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胡宝芬一回到阙芳宫,心里甚是不爽,便要陪入东宫的乳母潘娘煮了酸梅汤降火气。
潘娘只端来一碗莲子银耳百合汤,坐在胡宝芬身边,手拨银调羹,一口一口地喂她。
胡宝芬吃了几口,就厌烦地拿手一推。潘娘见状将白瓷银碗搁在案台上,笑道:“姑娘一直好涵养,今日为何在宜阳宫那样说话?”
门下省左散骑常侍胡拓是皇五子吴王阁的亲舅舅,胡家一开始就靠药材转卖发家,数十年资财雄厚,却无几人在正经仕途上,直到胡昭媛因子得宠,但最后也只有胡拓得了一官半职,但其好色出了名,身边妻妾无数,子女无数,哪怕是正室夫人生的胡宝芬也不得宠爱,且她生母早早过世,潘娘是胡宝芬的贴身乳娘,因此胡宝芬自小只与她亲如母女。
胡宝芬一改人前那种温婉样,口吐怨气道:“父亲子女那样多,哪一个不是学会见风使舵的。记得那天他宣布由我备选东宫侧妃,家里几个姐妹可是怨声载道,想不通他老人家偏偏要将我嫁给太子。其实太子侧妃有那样好当?故太子理出事后,他的正妃娘家被诛,几个侧妃更无好下场。父亲与我不亲,却要嫁我进来,瞅着家里那几个姐妹横竖对我不满和嫉恨,只有我自己知道进了东宫,就是被放在炭火上烤。”
潘娘劝道:“姑娘是东宫良娣,不必再想着娘家那些人。”
“爹爹的用心实在不高明。既待我不如那些庶女,我又怎会甘心为他谋事。”胡宝芬昂脸冷笑着,“从我选为东宫良娣,爹爹又想和太子同气连枝,也不想得罪袁相,便想着我还有可用之处,前儿就派人来暗示让我去探听消息。他说在前朝‘北衙’禁军副统领韦晃和袁相往密切,就让我接近韦昭训打探消息。我能有多大能耐,只想着太子待我如此,我的指望也只有那个让我不愿回去的娘家了,所以,适才在宜阳宫才故意演一出,看看韦诏训能否利用。”
潘娘知道胡拓实际上就是想利用胡宝芬,才将她嫁入东宫。正欲宽慰,只听胡宝芬又继续道:“如今看来,韦昭训是易掌控,只是说话口无遮拦,我得想想其他法子。我看宜阳宫的那位对尉迟良媛有几分好感,日后尉迟良媛得了好处,敢情还要越过我去。”
潘娘深知胡良娣自幼骄纵,有心机但是看事不灵敏,许多时候需要点拨了才能有所悟。便道:“只要在这东宫里,无论娘家什么官位,您与其他侧妃只能按品级行事。您是侧妃中位份最高的。依奴婢看,尉迟良媛的父亲是中书侍郎不错,可数年手中无实权。尉迟良媛再得太子妃的欢心,也越不过您去。韦昭训说话肆无忌惮,说明她心机浅薄,确实能好好利用。倘若她是李承徽那样的,奴婢觉得才不好对付呢。”
胡宝芬平日惯于依靠潘娘,听她句句真切,不由笑道:“到底乳娘厉害,想得周全。我虽不喜韦昭训却可以利用她。看来这两日我要去藤光苑一趟——只是那李承徽也在,又如何避开?”
“李承徽和韦昭训分住藤光苑东西两殿,姑娘去了只管往西殿走就是,还要顾忌一个位份比您低的人么?”
“瞧我真是气糊涂了。不过你想,今日李承徽能在太子妃面前奉承尉迟良媛,可见她明摆着和我不是一起的。父亲和李氏也关系一般,既如此,我更要避开她。”
潘娘见她说话又没了算计,忙道:“姑娘,恕奴婢问句不该问的话,为何老爷想和袁相攀关系?如今姑娘嫁给了太子,自是和太子命运相附。外面有传闻袁相和太子不和,如若大人和袁相来往密切,岂不是和太子作对?”
“你不知道袁相在朝外有很多势力。比如恭州节度使黄闵韧,他可是出了名的凶悍,满朝文武他却只对袁相服服帖帖。你也有没有听说袁相如今可是家财万贯,听说他和灵州、浙州、徽州等地一些达官贵人也关系非常呢。如今和太子走得近的李氏徒有名望,只靠李氏农庄那些钱财笼络人心。章氏也是,只求门第清高,不好与商贾往来,太子亦是以清贫自居,博得在陛下跟前一个好名声。所以外省的巨商富贾不会与他们往来,朝中有了袁相这位会敛财、善管吏的大员,父亲自会攀附。我是皇帝指婚给太子的,如今瞧见太子这个脾性,我心里甚不高兴。为何太子要让自己过得如此清贫?我现在东宫每日度份例很是微薄,还没有我在娘家的三分之一,我不靠娘家接济,这日子如何过呢?”
潘娘知道她平日奢靡惯了,才为满足物欲和娘家同气作为。潘娘自做了胡良娣的乳母,每日吃穿用度也是奢侈无度,因此听胡宝芬的话不会表示反对,只是有担心:“姑娘如此说没有错。可不要忘记了姑娘如今是太子的良娣,将来若生了皇孙,就是未来的贵妃,太子的嘱咐自然要听从的,否则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啊。”
“乳娘过虑!爹爹这样做也就是想多弄点好处,我帮衬爹爹是为了你我日子过得舒坦些。太子为储君,还会在乎我这点私心么?再说,我朝如今富泽四方,除了李氏和章氏,哪个公侯之家不是奢靡得很,有一日享受尽情享受一日的。别人不说了,你看韦昭训也不是依着娘家,整日将自己打扮的珠光宝气。太子也未曾说个不字,为何我就不能?”
“姑娘提到这话,我细想一下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