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说胡宝芬入东宫当晚,陈询过阙芳宫未曾留宿,第二天清晨,消息从阙芳宫传出,胡良娣羞愤难当,自觉无颜见人,一大早又在阙芳宫里生闷气。谁知当晚陈询又来了阙芳宫,只在阙芳宫读书到大半夜,过了寅初就悄悄回了崇德馆。
且第三日还是照常去阙芳宫,同样待到半夜就离开。这让外人以为太子留宿阙芳宫,都在说相貌艳丽、脾性温婉的胡良娣定是得了太子喜爱。
到第四日陈询又分别去了尉迟良媛居住的沉香殿,李承徽和韦昭训居住的藤光东、西两苑,使得外人又以为新进的侧妃处雨露均沾,倒落得宜阳宫门可罗雀。
八月十九日,适逢连续晴天,虽入了秋,仍是热气蒸蒸,一点也不凉爽。今日和往常一样,每日卯时二刻,胡良娣、尉迟良媛、李承徽、韦昭训四人,就陆陆续续来宜阳宫向章青砚请安。
李惠锦在宣益公主大婚时与章青砚见过几次,彼此性情清楚。从来章青砚对李惠锦是客气加疏远,而李惠锦对她只有嫉妒与不服。这十日里来了宜阳宫李惠锦除了请安,也很少说话。章青砚自不会主动与她说话,只由着她去。
尉迟眉月每次请安做到面沉如水、寡言少语,似乎漠不关心看着眼前的一切。
此刻,章青砚静静地坐在宜阳宫正殿中央,经过这些时日,对胡宝芬、尉迟眉月和韦桃的脾性也有所了解,每回就客客气气地应对着,淡漠而不失礼数。
只说今日,刚踏进宜阳宫,胡宝芬和韦桃一见到端坐在正殿上的章青砚,忍不住心照不宣地相互看了一眼,都想看看这位正妃被太子冷落后究竟如何自处。
胡宝芬自入东宫就曾带一些珍稀宝物送到宜阳宫,谁知章青砚拒收。她暗暗不乐已有数日,后来知道太子崇尚简朴,于是不再送礼,但是自身不改奢侈之习。
今日她穿着柠檬绿绣着凤凰的碧霞罗,逶迤拖地粉红烟纱裙,手挽屺罗翠软纱,风髻雾鬓斜插一朵牡丹花,有着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的味道,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甚是娇媚动人,见到谁都羞羞答答的,说起话来还软言娇语,见过她的人都觉得快被她的音容软化了。
韦桃出生将门,平素受的管教较为开放,之前在东宫遇见胡宝芬就为一些琐事彼此争论过几句,胡宝芬便记在心里并对她很轻视,几日见到她如同空气般不视不闻。后来发现太子妃对她们个个冷淡,又觉得该在东宫寻个依靠,以便将来有可用之处。于是主动去藤光东苑找韦桃两回,说什么东宫里有一位正妃,她们做侧妃的要懂得自保,要想些法子来试探试探这正妃的脾性。
韦桃粗枝大叶的未曾发觉胡宝芬的用意,这几日与住在藤光西苑的李惠锦争过两回,尉迟眉月待她也不甚热心,因此胡宝芬一来与她套近乎,便以胡宝芬为知己,很快忘记先前不就与胡宝芬称姐道妹。
今日她二人私下里有个算计,所以一到宜阳宫,就按计划行事了。
请完安后,两人你一言她一语与章青砚说着话,看似谈的无关紧要,却句句在探问太子妃的近况。章青砚回回都巧妙应对,不留一丝漏洞。
来回又说了些闲话,韦桃突然表现出一副骄纵样,哪管章青砚坐在上首面色淡泊疏离、明摆着等待时辰差不多了就让她们回去的样子。
只听韦桃一人正在自顾谈论幼时曾随父亲韦晃在军中的故事,仿佛那是她毕生的荣耀,亦是他人慕羡的经历,不吐出来不快似的。
李惠锦看上去较为木讷,但眼神流转飞快,不时从章青砚、胡宝芬、尉迟眉月、韦桃四人脸上扫过,似乎想从她们的言语和表情里窥视到什么。
此时的尉迟眉月,只拿着一张手帕温和无争地掩口微笑不语。
只听占了风头的韦桃大声笑道:“军旅中的人都很豪爽,想吃肉就吃肉,想喝酒就喝酒,骑马到乡野,随性有作为。哪像一些过气的王侯,里外两张皮,明明心不平、意不甘,却要装着一副洒脱样儿,虚伪地去维系一份表面的和气——真真叫人厌恶!”
胡宝芬妩媚的脸上泛起若隐若现的精光,伸出糯腻的手指抚了抚鬓发,一双流彩美目微闪,璀笑着娇滴滴地道:“我自幼长在深闺,足不出户,别说那些驻守边境和京城里的将士,或是那些金榜题名马蹄疾的读书人也很少见。韦昭训描述的军营阵仗,我可从未见过,也不想知道这些粗俗事,且这些笑话若在公侯家谈起,那才是真笑话呢。”
韦桃闻言,装作很不高兴,撇嘴道:“粗俗之事怎能与军营之事相比,怎算一个笑话?我还听说很多公侯之家一些艳俗事呢。你说军营里没夫子教导,天生粗俗不堪,但总好过那些遮遮掩掩的荒淫,还要用一些美言粉饰来得强。”
“韦昭训是在说谁家呢?”胡宝芬故意问,眼睛却瞟向了李惠锦,瞟得李惠锦脸色阴晴不定。
“我说的就是那些自命清高的名门,仗着祖上的荫功,倒是处处与人结交,显得门庭高人一等。可知如今朝中还是以功论赏,比如我韦家,哪一个男儿不是文武全才,居于京中要职。岂是那些在成日里讲着酸文、端着架子的家族能比的。”韦桃说着,也将目光投向李惠锦,余了还朝尉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