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往事不由浮上眼前,那日他给她书信说,请她等他获得赐婚后来娶她,他是一厢情愿,她总以为将来会嫁给陈鉴,因此她除了生出一些烦恼外也没有放在心上,谁知人事的变化如此迅速和猝不及防,今年她就成了他的妻子。
她明白霄环特意拿出这把扇子的用意,叹道:“当日他说,扇同‘良善’,寓意为‘良人乱我心曲’,所仰望而终身。太子算是用心,可是世事不会由着自己的愿想而行,我的愿望就早随风而去。”
霄环知道她所言为何,只装糊涂,道:“姑娘可听说了,陛下要赐太子侧妃么?”
章青砚讶异:“这话从哪里听来?”
霄环不由惊讶太子将这事在章青砚面前隐瞒得如此好,既瞒住了章青砚,为何齐斐扬还将这事告诉她?只道:“刚刚,听齐大人说的。”
从齐斐扬口中说出来的□□就不离十。章青砚咬了咬嘴唇,良久道:“他总有一天会有侧妃……”
“齐大人说暂时不会有侧妃进东宫,太子以专心修为储君之道婉拒。”
“哦!”章青砚没想到陈询会拒绝,心里不由五味杂陈,嘴上却道:“他又何必得罪陛下。他是储君,以后必有三宫六院——”
“姑娘错了。依我看太子这样做有两重原因:一是他太看重姑娘,二是姑娘和他关系如此,倘若多几位侧妃,你和他的纠葛必要被他人知晓。如今东宫上下,齐大人、张将军几人是太子的人,只要太子不说他们不会多言,忠玉更会守口如瓶。可是东宫还有一些女官和许多内侍、宫女,晨起伺候,暮时照看,姑娘和太子在寝殿虽说夜晚关着门,由我、荃葙和忠玉守夜,可风言风语从来会穿过门缝隙进出,外面还有几个守夜的宫女内侍,他们总会听到一两句闲言碎语,就怕姑娘和太子说了什么话被他人听了也不知晓,惹起麻烦就难堪了。”
霄环说得露骨,却句句实言。如今在章青砚身边,荃葙忠心可表但缺乏头脑,阿冰护卫也到东宫当护卫,但不能时时随身伺候,姜叔编入东宫羁马署成为一名马官,也不会没事逗留在章青砚左右,只有她才能时时提醒她,并为她分析情势。
章青砚无奈道:“你这般劝我,我也知在理。可是我的心性你最了解,如何让我当下屈就。”
“姑娘,我不是劝您现在顺从太子。人事如此,诸事成形,您不能率性而为。太子如今帮助陛下处理政务,还要惦记着你,可见殿下的这份心真不容易,您需要仔细思量思量才好。”霄环说着,将手里的扇子用力一摇,那扇子自带香风,一摇晃缕缕清香盈灌入鼻,“有心之人终是有心,姑娘还不是要辜负了啊。”
后面几日,陈询挂念雍水河和鲁江渠,派齐斐扬去宜阳宫通知章青砚,这些天都宿在崇德馆,让她不要等他了。
陈询没来宜阳宫的第三日黄昏,一场大雨初歇,乌云全部散去,热气渐无,待到夜色降临,但见空中繁星闪烁,月色如洗,地上微光普照,草木肃然,只有偶尔鸣叫的蝉声和啼叫不休的蛙语,似在传递着天地的生息。
章青砚和霄环、荃葙早早用完了晚膳,章青砚先写字去了,霄环则惦记着东宫新裁制的夏衣,一个人去内直局的掌缝司与裁纫、织绩女史查看进度。
荃葙知道这一个月来陈询夜夜宿在宜阳宫,他们两人虽以礼相待,可总要做出一副举案齐眉的样子骗过他人,章青砚免不了一番忙活做给别人看,陈询又有夜读的习惯,章青砚每日就睡得很迟了。这几日陈询不来,顿觉轻松许多,只是这气氛实在在沉闷。过了半个时辰,荃葙劝章青砚去镜雪湖边和晖园散步活络筋骨。
两人这一去就是一个时辰,至辰时初才回宜阳宫,等到辰时二刻,青砚卸好妆,将头发散披于肩头,换好家常袍子,仍觉无睡意,便秉灯坐在寝殿里的书案上看书,荃葙穿着常服站在一边执扇趋热。
荃葙不像霄环那样也喜好读书,有时还能和章青砚一起同书写词笺怡情,她只善织补缝绣、做膳理琐事,会识的几个字也是章青砚闲来无事时所教。
此时瞧见章青砚看的书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也不做深想,只笑道:“姑娘近来读的书,奴婢一本也不认识呢?”
章青砚闻言,将书轻轻一放,道:“这不是古书,也不是诗集,是去年我和宣益公主誊写的诗作——你瞧,这就是宣益公主临摹的王献之的《洛神赋十三行》。”
荃葙笑道:“姑娘不要和奴婢讨论字句文章,荃葙愚钝,只会做点针线活和粗活。我看到这书和《史记》、《诗》的封面不一样,才有此一问。适才瞧着封面就疑惑,果然是您和宣益公主制作的。”荃葙用眼随意瞥了一眼翻开的那一页,第一句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1)”她虽不懂诗歌的意境,可这句浅显易懂,她看一眼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不由脱口道,“霄环姐姐好像写过‘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类似的话呐。”
“霄环何时写过这样的诗?”章青砚诧异。霄环自上次章青均来宜阳宫后,精神也不甚好,章青砚也不多询问,只关照荃葙仔细照看着她,没想到她近日还作过诗,写过字。
荃葙放下扇子,几步走近书案边的一个卷轴桶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