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呢,她与高将军是本朝最般配的虎将贤妇。可偏偏她这份美丽与端庄,不是高将军想要的,才落得神女有情、襄王无梦。”
她说这些话时,存有几分愧疚。她与圆成公主私交甚好,高堂杰对她的仰慕似乎并未因娶了圆成公主而减少,只因身份不敢僭越。但是高堂杰这次去越州去见章青均,言谈里还透露出对她的挂念,章青均近来回京便提醒她去看圆成公主时要避开与高堂杰。今日她遇到心里想念许久的人,可他对她如此不在意,这也是她的不如意处,因此与圆成公主相比较后才有感而发。
她的声音柔而坚,又处处透露她的心情,让陈鉴听起来不知为何有些许的悯惜,心底也忽生一丝异样,忍不住朝章青砚的背影看了一看。
突然,在滴楼另外一间空阔的殿宇里传来一阵箜篌声,穿过滴楼回旋在水亭四周,那音域宽广清亮、音色浮泛柔澈,飘忽着直入人心,连水亭边的水面也在微微震动,引得宣益公主与章青砚一齐寻望。
她们一转头,陈鉴自知躲不过,干脆站起身来,从树丛里走出。
“恽良,恽良,你这个死奴婢,让我一阵好找!”他故意大声,引得她们将目光全部落在他的身上。
但见宣益公主讶异眼神,又故意笑道:“八妹妹,阿预用箜篌弹奏《高山》,我来用古琴伴奏《流水》,你觉得会如何? ”不待她说话,叫道,“恽良,取古琴来!说着,提脚朝水亭走去。
待恽良抱来文武七弦琴,他在水亭地上屈膝盘身,将肥而浑圆的古琴搁在□□,跟上陈预的箜篌声立即和起来。那厚重的琴弦发出的天籁之音,沉厚而不失亮透,使人灵魂震颤,悠然,低沉,清如溅玉,颤若龙吟,清越空灵,将曲意蕴含的素雅之意发挥到了极致。
箜篌和古琴交错合奏,本来难分,章青砚的耳膜却下意识地撇开箜篌声,想起在鄣宜谷和昆览湖畔听到的古琴音,和此时的琴声如此相似、契合!
她本明了,此时听了更是格外震惊。想世间有太多的遇见,太多因为遇见而生发的故事,她遇上了,可这样的遇见到底存着几分遗憾!——她暗暗摇头,努力不让自己去胡思乱想,只安心听曲。
等一曲弹奏完毕,宣益公主才笑着拍起手掌:“我有嘉宾,鼓瑟吹笙(1)。滴楼取名之意,就是这里有潺潺细水长流不止,故而叫滴楼,水亭矗立水中央,能回应吸收外界声音,与水浑然一体,故而为水亭,现在加上预哥哥的箜篌、九哥的古琴,一起和弦骈奏,今儿也真是齐了。”
章青砚听得入迷入神,待曲毕,才自言自语道:“伯牙学琴三年不成,成连就把他带到东海蓬莱山,让他听海水澎湃、群鸟悲鸣。伯牙举目眺望波浪汹涌,浪花激溅海面,有海鸟翻飞,鸣声入耳,山林树木,郁郁葱葱,如入仙境。一种奇妙感油然而生,耳边仿佛拂起和谐动听的音乐,他才情不自禁地取古琴弹奏,音随意转。我最爱听《流水》,今日在这里又闻听到不一样的古琴音,是有造化了。”
她独独品鉴陈鉴演奏的《流水》,本是无心,讲完后才发现像是故意,不觉耳根一热,窘得面颊飞红,不知如何是好。
陈鉴没想到她会说这话,本认真听着,又见她顿然缄默,低垂脑袋似在躲藏什么,那种窃羞之态别有一番风情,惹得他心口微漾,嘴角忍不住朝上一弯,信口道:“古琴吴声清婉,若长江广流,绵延徐延,有国士之风。蜀声躁急,若激浪奔雷,亦一时之俊。子期死后,伯牙痛失知音,摔琴绝弦,终生不操,也故有高山流水之曲。”说完,饶有兴趣地看住她,这近处一看,才发觉她的容颜看似平常,却别有意蕴。
“所以,今日我和楚王箜琴合奏,也算箜琴和谐。”陈预不知何时走进滴楼朗声接口道。
许是也听到刚才章青砚一番自语,陈预的目光也落在她的身上,才想此女非平常人,突然增添几分好奇,“章姑娘通乐曲?”
章青砚大方地回道:“臣女略知一二。”
“何止略知一二。”宣益公主拉住章青砚的手,笑道,“我听闻《北方有佳人》,用琵琶弹奏最美,你平日里琵琶弹得比我还好,何不乘雅兴奏一曲?”
陈鉴猛地一怔,琵琶……北方有佳人……?不由自主再次抬眼深深看住章青砚。
章青砚懂得状语愚钝、藏而不露的道理,何况身边三人皆是皇室中人,不可轻易卖弄,于是谦虚道:“青砚不会!”
“你还有什么不会的?那日在我府上弹奏《凌旋舞》,我看与宫廷第一乐师黄阅可比一比试。”
“公主谬赞。那日我因与公主谈起乐曲,才拨动琵琶,不入耳之音实不敢辱人雅听。”
“你不要自谦——再自谦,我就要恼你了。”宣益公主说着,不等章青砚发话,就命蜜心取来一张五弦紫檀琵琶。
琵琶已取来,章青砚推不过只好接过坐下抱起拨动起来。
嘈嘈切切,叮叮咚咚……
几个弦回,数个调转,使得陈鉴渐渐回到了远眺亭,当日的乐音就在耳边,不远不近,亦不徐不慢,仿佛要透过人的肌肤和骨髓里去……从上次之后,他常常在想那弹琵琶人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如今这人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