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不置对方于死地不罢休。不一会儿工夫,十来具尸体倒在未禧宫正门内外,殷殷鲜血溅染在地上和宫墙上,在昏暗的夜色骇人眼观。
两拨人相互厮杀了小半时辰还不停下。陈理一直处于自卫状态,可是那些士兵杀红了眼,他越退缩越要赶着他杀来,忽然一道锋利的剑柄刺入他的右臂,他手里的剑因吃痛而滑落,忍不住“哎呀”一声。
护卫在他左右的两名亲府兵见状,担忧太子性命一齐大声叫嚷:“快来保护太子殿下!快来保护太子殿下!”
这声音一出,有几处正在厮杀的人群乱了方寸,仿佛如梦初醒般,慢慢停下了动作。
“太子殿下在此,不得无礼!”一名亲府兵似感不对劲,大声呵斥道。
“啊?……太子殿下在此?“
”快!……停下来!全部停下来!”
“太子殿下在此?停下来!停下来!……”
随着呵斥的人声越来越高,刀剑相撞的“哐当”声逐渐弱下去,直至停息。
这时两方人才思量着该去辨认一下彼此是谁。陈理认出了在未禧宫正门外的原来是左右领军卫大将军黄甫德和左右监门卫大将军裴塘所领的禁军,而对方也认出了在未禧宫大门内满脸全身血污的是太子、敏王和据王率领的东宫六率中亲府兵,才知道刚才是一场误会。可这个误会开得太大了,在昏暗的天空下,借着微弱的火把光芒,只见未禧宫大门内外已尸体遍布,血流成河。
陈茂经过刚才的混乱到现在才发现两边人马原来闹了一场误会,埋藏在内心的疑虑终于明了,他下意识地甩甩头,深深嗅了一口空气,原本就弥沉在四周的香气逐渐淡去,突然,他脑海电闪,大惊失色地暴喝一声:“这是阴谋!”
他这一声甚是悲怅,一改他往日倨傲自得的样子,一下子震醒了陈理茫然无措的心灵,他手扶身侧一棵树干,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晃,一股阴森森的寒气穿透他的脊梁,瞬间冷却了手脚和大脑,手臂上的疼痛全忘记了。
他死死盯住陈茂的面庞,气急败坏道:“快去未禧宫内看看,殷贵妃现在哪里!”
陈兹闻言,不解,兀自握着剑柄抱怨着:“什么阴谋?我还没有杀够呢,你们却停下来!”
一旁已经泪流满面的陈涛低声呓语:“太子哥哥,三哥、六哥……这是怎么回事?……”
惊慌和愤怒交替在陈茂的脸上流动,他一步飞转冲进未禧宫,发现宫殿里除了几个做粗活的小内侍、小宫女,殷贵妃和她的贴身内侍、宫女全不见了人影。
黄甫德和裴塘这也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深悔自己为何没辨认清楚就派士卒砍杀,现在可好,杀了半天,对方不是未禧宫所通报的刺客,而是太子和两位皇子所率领的东宫六率中亲府兵,且刚刚据王茂突然说这是个阴谋,两人已到不惑之年,官场万象见得多了,也听说了朝廷近来的暗潮汹涌意味着什么,此刻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串联,这才明白今日之事原来上了别人设定好的圈套,而他们却是这个圈套里重要的棋子。
其他事情暂且不谈,就拿指挥手下的兵士砍杀太子一事,足够灭门九族,加上带兵闯入皇宫闹事等罪行,被赐死几次也不够。他两人越想越悔,越想越后怕,最后只好跪地向太子请罪,哀求将这事不要过分声张,并且想出一个在皇帝面前如何保全的办法才好。
陈理、陈兹、陈茂怎会就此罢休?他们毕竟是皇子,天生拥有无上的尊贵,今日被殷贵妃算计,本来心里就慌乱不止,刚刚被左右领军卫和左右监门卫的将士一顿砍杀,殷贵妃又突然不见,明显是预谋。
血腥冲鼻眼,孤光已无色。在场所有人都感觉这个阴谋带来的危险正狰狞着朝他们步步紧逼,心里的郁恨使他们失去了理智,也失去了分寸,恨不得找一群人来泄愤,哪里还会接受黄甫德和裴塘的哀求。
于是,太子一方唯有谩骂不止,黄甫德和裴塘一方唯有悔恨不停,争执了许久也没挣出个名堂来。
至此愚钝的陈兹才明白上当了,怒气冲冲看着跪在地上的黄甫德和裴塘,恨得咬牙切齿,”唆“地举起宝剑,正欲一剑刺死他们方可泄愤。
“三哥,不要冲动!”陈茂一把握住陈兹挥剑的手腕,怒叱道:“你将他们杀了,我们找谁在父皇面前对质?”
陈理一听,本来义愤填膺的心顿时一片恍然,悔恨地看了看从手臂上洇出衣袖的鲜血,沉声道:“六弟说的是,明日,我们必须一起向父皇如实禀告,否则,在这里的人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黄甫德和裴塘闻言,顿时泪流满面:“太子殿下说得是!臣等冲动愚昧,才造成今日之祸。明日陛下回宫,臣等一定如实禀告,保全三位殿下,也请殿下保全我们。”
陈茂仰首看了看天空,又将目光停在不远处宫殿一角的树林里,“你们闻到蛊伏香了么?”又伸手指了指那片树林,“定是有人在那里放了香气,我们才辨不清彼此闹了误会。”
他这话刚落,所有人呆了呆,可当几个人冲进那片树林,却什么也找不到。
沉默弥漫在四周,所有的争论和不甘已经不是他们的情绪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明天该如何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