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贵妃抬起青黛瘦眉,掩口笑道:“要说选妃,我们的穆王是该选了。”对古吉道:“端阳那日,那些有家室的也一起召来,皇室选儿媳、女婿,不光看品貌,还要了解家世家风,人越多越好。”
古吉忙点头:“可不是。穆王殿下弱冠礼也行了,择妃是该提上日程。”
“穆王可有中意的姑娘?到端阳那日为你安排。”
陈询笑着回道:“儿臣若有中意的女子,一定请贵母妃做主。”
殷贵妃对古吉道,“将细络唤来。”
不一会儿,一个身外披水红半臂、里穿月白青窄袖衬裙女子走进来,初看美丽脱俗,细看眉眼浮俏,乏稳缺善。
陈询嘴角轻抿,冷目静坐。
殷贵妃指着那女子道:“细络姑娘年才十六,在我身边几年,相貌人品都好,送给你做婢女,也好有个照应——你看如何?”
陈询忙垂眉道:“贵母妃身边的人,去我府里可低就了。”
“她不过是个宫女,生有几分姿色,日后陪着穆王生下一男半女,也算全了我的心愿。”
刚刚只说给他做婢女,立即改口说做侍妾,殷贵妃心思变化之快,让陈询始料不及,迅速在脑子里盘算如何应对。
想不到请求监军,就引起殷贵妃怀疑。这女子定是准备安插在穆王府里的细作,若答应带回去,就是接受,若要拒绝,凭殷贵妃的精明,日后恐再也不会让他来未禧宫了。这未禧宫还得来,不来又怎知朝野的动静,自己的处境。
又想起陈睿劝说他的话:“千万不要觉得无子嗣无关紧要。以五弟为例,父皇对他如何你也看到,他终究与我一样,体残无望,将来怎么也不会有出头之日。父皇纵容殷贵妃夺嫡,其用心已造成太子地位不稳,加上考生公投案非同小可,太子还屡犯。我还打探出这次太子请求监军,是三弟和六弟怂恿,可见太子识人不慎。且太子身边已无诚心支持他的大臣,包括那些老臣也在隔岸观火……”
“一旦太子被废,殷贵妃就能如愿?近来我观察发现,父皇纵容殷氏,却未提拔任何一个殷氏族人。或许父皇是想利用殷氏换掉太子,到太子被废之日,就是殷氏灭亡之时。父皇或会再次掀起国本之争,但老臣们会阻止,九弟又要被推到风口浪尖上,越在高处越跌得危险。再看看其他几个兄弟,只有你最合适当储君。那时你的机会就来了。”
“皇子大婚前纳妾本是常事,你以克礼遵仪得人赞扬,何苦在纳妾上固执己见?那章姑娘确是良配,可殷贵妃在一日,她必要防你一日,何况她还想为十弟求娶章氏。你攀附她是想取得入宫的方便,如果得知你喜欢章姑娘,她会如何看你?”
今日在著作局里那些酸文假醋的学士们,也曾悄悄谈论吴王阁无子,还朝他投来异样的目光,又想起蒙承偬曾劝过的话……他懂得这些读书人平日里拿腔作势,骨子里与膏唇岐舌的市井妇人无异,他们敢当着他的面置噱吴王府里的私事,也能在别人跟前编排他的不是……如果接受细络,能减少殷贵妃对他的猜忌,也能堵住悠悠之口,更重要的是没有切断刺探消息的源头,虽然细络留在身边很危险,但相比这么多年的隐忍……
想到这里,陈询佯作欢喜地拱手谢道:“儿臣谢贵母妃厚爱!只是府里从未有女子住过,容儿臣回去安排安排,再接细络姑娘进府。”
回到穆王府,陈询到霞亭里小坐,又提剑舞了一会儿,丢下剑,孤身背手站于一簇蔷薇花下,抬头看天,蓝天白云,微风和煦,气味芳甜,闻之心旷神怡,堵在心里的烦闷有了些许缓释。
不一会儿,齐斐扬从清王府回来,见陈询面色难看,便询问缘故。
陈询将在未禧宫的情形说了一遍,“我原想还有几年清净。”
“殿下早知贵妃与太子终有一个结果,如果贵妃胜,殿下还是要被防着;如果太子胜,殿下的处境更难说。从前和现在所做的,都是为了延缓时间,唯有做好准备。”
“你说的和大哥一样,所以上次我才请求监军。”
“是啊。清王让殿下去监军,是觉得殿下是时候该有一点举动。清王除了希望殿下在陛下跟前有所表示,也想看看贵妃如何待你。果然,贵妃维持表面的平和,内心对您的防备从未减少。属下曾想,为何贵妃不急着对您下手,后来从卢王骤逝陛下伤心看出,贵妃是怕引起陛下发怒,而您这些年只在著作局行走,她觉得可以暂时放心了。如此看来,与其到时坏事一齐来,还不如现在就来,静观其变,随机应变,还能有喘息的机会。”齐斐扬低声道,“卢王的遭遇,殿下千万不能忘了。”
“我懂。四哥就是太性急和轻敌。”陈询烦闷道:“只是眼下我如何准备,当真要纳妾?若是其他女子,勉为其难尚可,这未禧宫的人,放于卧榻之侧,等于养虎为患。”
齐斐扬笑道:“当日忠玉为您选了两个女子,到底还干净,如今可好,殷贵妃送的,推也推不掉。”
陈询苦笑道:“我也后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蒙承偬说有吴王在前,谁不娶妻纳妾,不是断袖之癖,就是生不出孩子。殷贵妃是希望我生不出孩子,又不放心才送一女子来求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