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鄣山远眺亭周围一带,不比昆览湖的广阔和热闹,却是皇室禁苑中最幽静的去处。说它幽静是这里的道路全盘在山坡上,蜿蜒数里,越往上越崎岖,即使有天然树丛做围挡,仍觉得危险,路过此地的人常常望而却步,且树丛过密,走在路上格外阴森,只适合避暑,因此夏天来的人较多。现在天气逐渐炎热,这里就常出现皇室、贵族的身影。
陈鉴带着贴身内侍恽良,骑马沿着千鄣山曲折甬道按辔朝远眺亭登去。陈鉴一向爱惜自己的大宛红棕马,见马蹄逐渐迟钝,便下了马步行,恽良则牵着自驾的河曲白马紧跟其后。
“殿下,过三日您就要奉旨外出采办,这一次去至少二十天,有很多事要准备呢。今日来远眺亭,您必去城郊碧霄山庄宿寝,这一耽搁就两天没了——剩下一天能做好出门的准备么?”
陈鉴正手拿一柄乌龙剑正挥舞砍伐着头顶上的树枝,枝叶纷飞,满地青黄。
“本来这差事我不愿接,父皇硬派给我。母妃说到了仲春我总要去浙州、灵州,就当是去游山玩水,我想想也就应允了。这差事既来得勉强,还要准备什么?往年怎么准备现在就怎么准备吧。再说,你又不是第一次随我出远门,收拾行囊这等小事还要和我商议?”
“我的殿下,您说得轻巧!上次随您去元州,奴婢仔细包扎好那把古琴,谁知走了两日遇到大风天气,行囊摔了断了弦,你还骂我蠢笨,连琴都管不好。——这次你还带古琴么?奴婢早寻思着请宫廷乐师黄阅教教怎么扎琴。可您现在外一耽误就两日,还要准备其他——”
“真啰嗦!我和李垣兄难得约在远眺亭见次面,你要扫我的兴不成?”
陈鉴停下步子,拿剑头朝恽良一指,星眸闪动,剑眉微挑,笑了,“看你诚实,也算不笨,就冲你这点聪明,这次出门不带古琴,只带萧,如何?”
恽良哭笑不得,“殿下,您改主意比更衣还快呐!到时您一琢磨,在隆城见了那个什么……什么……‘倒立道人’、‘隆州第一琵琶妙手’,看到他们抚古琴,拨琵琶,您未能助兴,就会想着带上古琴前往——这奴婢可遇到好几回了。”
说着,又想起宣益公主大婚当日,陈鉴先去会从灵州来的李垣,然后特意带李垣去古元寺听淳于彦法师讲禅,谁知一去就是半日,直到戌时末才到宣益公主府赴宴,可酒宴未完,一听说李垣醉卧在吉巷,便吩咐他回楚王府取古琴,说酒醉的李垣听着古琴才会作好诗,然后就一个人急冲冲去找李垣了。等他取来古琴,那李垣早已在吉巷里暮天席地呼呼大睡了,害得恽良巴巴儿又找来人抬他去驿馆,那古琴自是白取了。哼,今日又去会那李垣,殊不知又闹出什么名堂来。
“真烦人!该死的李垣,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来京,讨什么狗屁前途?”恽良只管暗暗嘀咕着,突然听到陈鉴大叫一声:“竹叶青!”
马上暮春了,竹叶青出来晒太阳不奇怪,但听到陈鉴这一大喊,恽良吓得在原地连跳三下:“在哪里?在哪里?”说着,仰首在树枝间寻望,身边的河曲白马也受到惊吓,连连嘶叫数声。
“哈哈!”陈鉴看他惊慌失措,忍不住大笑,“平日里号称天不怕地不怕,却被竹叶青吓傻了——这可不像在我身边当差的人!”
听陈鉴说是骗他的,恽良这才消停,挥着脸上的汗哭丧着脸道:“殿下,您不开玩笑,行吧?奴婢哪是天不怕地不怕,平日里有几个胆子,还不是您给的!再说竹叶青会攻击人,您这一喊,奴婢不吓死才怪。”
陈鉴拿起剑朝头顶上树丛又一扫,笑道:“有剑在手,还轮到你怕竹叶青!”
恽良挥手拍打从空中掉落的树叶,狠狠地瞪了陈鉴一眼,想了想,故意道:“殿下,司马家的二姑娘今日派人来传话了,说您离京前寻个日子和她见一面,她想和您一起去玩儿呢。”
果然只见陈鉴拉住马缰站住,皱眉头,“你说的是司马清韵?她几时回来的?”
“说是司马大人进京述职时跟回来。派来的人说,二姑娘特意询问今年端阳龙舟竞渡,殿下还会参加么?”
“她又不是没去过,瞎闹腾什么?难道陶和姑母和司马老将军从不寻思管束管束她?”
“陶和长公主是后母,怎会管她。”
“也是,就她那脾性,就算亲娘也管不了。你说司马祁怎生出这个女儿?她两个哥哥与她一点也不像。”
恽良笑道:“司马清庭常年戍边,只听说他是极好的将军。司马清焕呢,平日寡言少语的,却很有胆识,听说他对女人少有热情,所以至今还没娶妻。司马清韵这小姑娘最有意思,只要不被她父亲抓到渡州,回京总是四处打探殿下的踪影,如今十六岁了,殿下这般被她追着,悦妃娘娘也说要看一看这二姑娘的庚帖了。”
“别胡说八道!母妃平日里种草研药还忙不过来,哪有空管我闲事。”
“这不是闲事——殿下已到弱冠,该娶王妃啦……”
“好了,我没心思和你说这些——”陈鉴厌烦道,也无可奈何,“要说端阳龙舟竞渡……此次外出时间不长,我能赶得回来吧……”想起去年龙舟竞渡,陈鉴在最后一刻险胜拔了头筹,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