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将自己内心的阴暗藏起来,一藏就是十几年。他装作一个风度翩翩的君子,骗过了所有人。可突然有一个人撞破了这一切,那这个人的下场,用脚趾头也想得出。
那一瞬间,宋惊落想了无数遮掩的话,却最终脱口而出:“大人的玉箫竟然不惧刀剑,果真是好东西。”
好东西个头啊好东西。
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关心箫的品质如何。
她在心里默默地骂自己。
路夕绝正对着她,嘴角扬起一个讥讽的笑。宋惊落见过很多次他笑,却只有这次是具有攻击性的,毫不掩饰的。
不再是他刻意装出来的温润。
这样也好,不然宋惊落光是看着他,都替他觉得累。不过麻烦的是,她的事还没处理好,难道真的要给自己再添一个敌人?
还是一个刀枪不入且深藏不露的敌人。
她不知道他还有多少筹码,毕竟他一个文臣,没有多少兵权,前世血洗皇城的时候,却突然冒出来不少党羽。
可她能做些什么?
拿钱财贿赂,他定然不稀罕,反而她还想从他那儿赚钱。他这人,又不好美色。做小伏低,讨好认怂,他也未必相信。她实在是找不到切入点啊。
她叹了口气,抬起胳膊,伸向路夕绝。
路夕绝察觉到她的动作,身子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
宋惊落提起袖子,握在手里,小心地替他擦去脸上血渍。
路夕绝惊愕地愣住,一开始他只是想看看她想做什么,想来无非是想趁机杀他,或是想尽办法讨好他。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胆大。
惊愕过后,便是难以抑制的愤怒和厌恶。
他毫无预兆地退后几步,声音冰冷地质问:“谁允许你碰我的?”
宋惊落的手僵在半空,她有些悻悻地收回手,背在身后,她似乎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我这身衣服,新做的,出门前刚穿上,很干净。”
“表哥下次动手,记得小心些,别再溅自己一身血。那东西脏,与表哥这样的人,不相配。”
说完,她鼓起勇气,转身离去。
她走的每一步都像在赌,赌路夕绝不会拦下她。
走出很远之后,直到她回过头,已经看不到路夕绝和沂水河,她紧绷的弦才松下来。
果然,对路夕绝这样的人,还是得攻心为上。因为凡尘中的一切,他似乎都不在乎。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格外羡慕宋明烟。如果能和她一样,拥有强健的体魄、拔树撼山般的力气,她便没有什么可以惧怕的了。
经过宋明烟的改造,她的招式已经不如前世那般阴狠,但这也就意味着,她没有从前厉害了。
前世苏琴亦不是她的对手,可如今竟也能同她打个平手。对上她,宋惊落能胜在对她的了解上。那那些她不了解的人呢?
她没有忧心太久,想到宋岸应该还在找她,便加快了脚步。
宋惊落走后,星月就找到了路夕绝。
星月看着他一身的血,又看看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刺客,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大人,您没事吧!”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有几缕亮光透过云层,慵懒随意地打在路夕绝身上。他将双手绕到脑后,解下了眼前的布条。他双眼紧闭,似乎是适应不了周围的强光。
星月心下一惊,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路夕绝取下这布条了。
他把布条扔到星月怀里,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地说:“脏了,回去换一条。”
星月问道:“大人,宋姑娘呢?”
路夕绝的神情带着些许玩味:“走了。”
“我杀人的样子,叫她看见了。我还没开口吓她,她就吓跑了。”
星月皱起了眉。
若是被别人知道大人会武……
不仅会引人猜忌,日后行事,就多有不便了。
若是旁人看见了,杀了灭口就罢了。可偏偏看见的人是宋惊落。
“宋姑娘看上去是个知道轻重的人,应该不会乱说吧。”
路夕绝低头,把玩着手里的玉箫,悠悠道:“在她乱说之前,我又无数个办法,叫她开不了口。”
星月忧心忡忡地说:“可她毕竟是……”
魏先生那边,他不好交代啊。
路夕绝打断他的话:“就算她是我亲妹妹又如何?挡了我的路,我也一样杀得。”
如今留她一条命,不过是因为她尚且有用。
星月已经预想到这个烫手山芋会有多烫手了。他在心里默默地盘算,要是有朝一日路夕绝真下了命令,他就派给晨晖去做。
*
冀州刺史范无量得知宋岸没有调令私自调兵,当即就带了几个人,来到沂水河旁。
“宋小将军人在何处?”他问那些忙碌的士兵。
他们正忙着救人和找人,看见他来,就对他翻了一个白眼,好像都不大乐意搭理他。范无量担任冀州刺史之后,明里暗里给他们使了多少绊子,他们心里明镜似的。
范无量见这些士兵不拿他当回事,不由得恼羞成怒,大声喊道:“宋小将军人呢?!”
宁卓见他发了火,便不好再继续躲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