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八年——
京城的早春向来都冷, 直到出了清明,才能换上轻薄些的衣裳,来来往往的颜色都多了些许, 仿佛街道也明亮不少。
只是也没人海天胡地的吆喝, 京城里最近有股子说不出来的低气压,以紫禁城为中心,直扩散到了老百姓心里头。
即便是外头的战事再影响不到京城里,可随着农民军势力大增,一步步拿下自河北往南几乎半壁江山去, 而大金明面上趁机攻打居庸关,实则攻占宣府和灵邱,自长城以东,像是一把尖刀横差进了大明边防的一角。
京城中但凡有头脸些的人家都知道些消息,几乎是人人自危, 漏出来那么点子惊惶, 叫酒楼茶馆儿里好事者得到点消息, 慢慢也就传开了。
几乎人人都觉得金兵随时都有可能打进京城来, 哪怕金军没打进来, 这两年外头天灾**不断,农民军也随时有可能闯进京城换了皇帝老爷。
受这种情绪影响,往日里生意最好的梨园和勾栏生意都差了许多。
梁九玉还是带着檀香女扮男装出来听戏,才感觉出来的。
“最近……战事很紧张吗?”从梨园出来后,回去路上, 梁九玉犹豫了半天才问道。
檀香笑得温婉:“十四爷月月送信过来, 怎么没跟您说道吗?”
梁九玉闻言脸色有些不自然,扭过头去看着窗外没再问下去。
自一年前那个晚上,那狗男人偷香窃玉不知什么时候走了以后, 她本以为这人走了,她便也能消停下来,想做什么就做些什么。
可谁知这人不在京城,对自己的消息倒是掌握的不少,第一个月就送了信来,里头详细记载了自己怎么跟崇祯帝和乐平长公主打马戏,斗蝈蝈,还跟哪些青年才俊去参加诗会了,一条条一件件记载的详细又平和,只在最后摆了一句——
“且等我回去,咱们慢慢说道。”
气得她当场就把信给撕了,后头又怕秋后算账多一条,恨得心里淌着血拿糯米给粘起来了。
她就想不明白了,不过是答应给他个机会,他怎么好意思这么理直气壮?
这事儿她也不好意思问檀香,问了那就是要被大玉儿全知道的,离嫁给那个腰软狗又要近一步。
她还有些说不出的羞恼,多尔衮在她跟前时,她是怎么看这个男人都不顺眼,毕竟他霸道,还自以为是,还爱耍流氓,哪哪儿都不符合她的择偶标准。
可从他离开后,每月一封信,除了第一回,以后页页都记载着他身边发生的事情,除了政事,事无巨细都写得清清楚楚,就跟……家书似的。
许是远香近臭,慢慢的她竟是每个月都有那么点期待起来。这个月本该是月初便收到信的,可现在眼看着都要月中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她这才烦得出来听戏。
其实多尔衮和檀香不跟她说,她也能从崇祯帝那里知道些消息。
自打多尔衮走了以后,她跟崇祯帝和乐平的关系一日好似一日,再加上庄李太后和善,她如今便是常常入宫都没什么。
叶君羡去年底就又带着部分忠心的锦衣卫上了战场,连年都没能回来过,更别说大婚了,因为这个乐平过了清明都还闷闷不乐。
崇祯帝最近脸色一日沉过一日,魏忠贤回府都说如今伴驾不易,显而易见大金……仗打得不错。
如此想着,很快便回到了督主府里,一进北园尔雅就迎了上来。
“小姐,乐平长公主给您下了帖子,邀请您去宫里赏花呢。”尔雅道,“这时节海棠和兰花儿开的正好,想必宫里那些娘娘们也都愿意出来松缓松缓。”
梁九玉看着帖子,迟疑了一瞬才递给檀香:“那就替我回话吧,就说我明日去公主府找她一起入宫。”
前次入宫时,崇祯帝对着她们两个脸色很不好看,感叹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梁九玉很想知道到底是不是自己想得那样。
若是,她少不得要跟多尔衮提上一嘴,也有理由给他回信了。
檀香当即出门命人去公主府传信儿。
翌日,梁九玉换了身浅色木槿花对襟褙子,下穿玛瑙色亮金月华裙,收拾的齐齐整整,乘坐着督主府的马车出府。
她出府的时候本不早了,可在府门口竟是碰上了刚出府的魏忠贤。
“今日这是要进宫?”魏忠贤骑在马上,看着掀开帘子跟他请安的梁九玉问道。
梁九玉点点头,扬着小脑袋:“公公怎么这会子还在府里呢?”
其实这一年来,她能见到魏忠贤的时候不算多,魏忠贤大部分时候不在京城,在京时也是早出晚归,而梁九玉又是晚起晚睡的主儿,自然碰不上头。
可因为梁九玉总不忘记时时关心金大腿,魏忠贤倒是越来越拿她当自己人,态度和缓的仿佛亲爹似的,可比干爹名头好用多了。
所以听见她这么问,魏忠贤笑了笑:“昨日在宫里待到后半夜,睡得迟了些,跟圣上告了假,今日没那么多事,倒也不用去的太早。”
“那您要当心身子啊,总熬夜还是对身体不好,有功夫还是得多休息才是,晚上您要回来的早,我陪您用膳吧?”梁九玉笑得更甜了些。
魏忠贤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