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了。
她睁眼,半睡半醒地惺忪,于荇阳晴朗中望着天花板发呆,好一会儿才回归意识,偏头看向靳司澍。
他坐在一只掉漆的椅子上,背着光,拉到头的冲锋衣领口将他俊美的脸衬得冷白,面无表情的肃穆。
她抿了抿唇,不敢讲话。可那人显然不会放过她。
“想起来发生什么了吗?”
温也弱弱道,“我……好像晕倒了?”
他轻嗤,起身探过来,揽住她的肩膀向上抬,随后从一旁抽了个枕头垫在她身后。
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盖过了医院潮湿的消毒水气味,蛊惑又温暖,给人无限安心的感觉。温也昏涨的脑袋瞬间更晕乎了,不由配合他起了起身。
只是她没力气,不仅没起得来,还很囧地摔了回去。她立刻红了脸,两汪水眸无助又无辜地望着他。
男生没绷住勾唇笑了,眼底黑沉散了些,淡道,“手环上来。”
温也听话地抱住他的脖颈,接着感受到他温热的掌心滑向她腰间,握住一拎,轻而易举将她抱坐起来。然后,那只有力的手就从她身下撤了出来,绅士到没有一丝停留。
她不由抿了抿笑。
“靳司澍,医生说我怎么了?”
“没什么大问题。”他自上而下注视她,眸光漆黑深邃,“还疼不疼?”
温也摇头,“不疼了。”
“恩。”他将桌上的温水递给她,耐心等她喝完,才起身说,“我叫护士来拔针,然后你等我一会儿,马上回来。”
温也乖乖点头,不明所以地看他拎着桌上的大包小包出去了。
她这才有机会环顾四周。这是个不大的医院,应该离学校不远。左手边是劣质发黄的布帘子,定睛能扫到帘子后大爷大妈盘腿聊天的侧影;右手边是一扇半开简陋的窗户,徐徐凉风不时传来梅花糕的叫卖声。
房间小,光线却很充足。柔和温暖的正午阳光洒在她身上,将她苍白的病气一点点晒化了去。她就这样倚在靠枕上发呆,直至两颊浮上血色,粉粉的好像恢复了健康一样。
烫了满头小卷的护士阿姨来给她拔针,她惯性侧过头去不敢看。阿姨见状笑得愈发爽朗,打趣道,“小姑娘知道怕就好,下次可不能这样了还晓得?瞧早上把你那小男朋友吓得,人高马大地出了一头汗!”
温也呆呆怔了。如果不是护士阿姨这样说,她永远不会认为靳司澍还有怕的时候。
从她醒来看到人的那刻起,他明明表现得淡然又从容……而恰恰是他这份超脱年龄的稳重,才让她从不惧怕在他面前脆弱或放纵——因为他总能给足自己需要的安全感。
这种“盲目”认知在她还单纯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孩子时,就已经形成了。
就像那年新春贺岁,她淘气将老温单位发的DVD播放机摔坏了,周女士气得拎扫帚满大院追着她打。她哇哇哭,想都没想就往靳司澍家跑,躲在他房间怎么都不出来。楼下莫女士和声细语地劝慰周女士,而她就躲在门后偷听,人哭得稀里哗啦,却不耽误吃着他剥到嘴边的进口巧克力……
回忆戛然。护士走了,靳司澍回来了,带着一堆食物热腾腾的香气,摆满了床头那张同样掉漆的小木桌。他让温也选,于是温也很给面子地选了红豆粥,水煮蛋和红糖卷。
他捧着打包盒将热腾腾的粥递过来,又给她拿了个勺子让她舀着吃。温也吃上三两口就让他放下歇歇,因为床上没有配套的桌子,他只能充当支架举着手。
胃里有食,女孩精神好了些,忍不住和他东拉西扯,“我早上没去上课……要是被老李头发现就完蛋了。”
“你室友帮你请假了。”靳司澍耐心安抚她,“待会儿吃完饭你给她们回个消息,她们没找到你挺担心的,打了好几个电话我都没接到。”
温也闻言立马拍了下脑袋,“是哦!我手机呢?”
男生放下碗,从兜里掏出来给她。女孩按开一看吓一跳,屏幕上横着无数个未接电话和微信消息,有季夏她们的,甚至是班主任和辅导员的。
“完蛋了。”她苦着脸,想立刻给她们回过去,可身旁人不让,拿过手机扔到一边,反而将刚剥好的鸡蛋换在她手上,“先吃。现在还没下课,等下课再打。”
温也只得照做。照做完又问,“早上我那个时有没有被人看见?还有我……带给你的早饭呢?”
靳司澍淡淡一嗤,“都这样了你还怕有谁看见。至于你的早饭,我忘了。”
砸都砸了,连同自己带个她的,估计早被街道的环卫阿姨扫垃圾桶里了。
温也顿时落下眉眼,嘟囔,“看来我二十分又飞了。”
她说这话本是无心,而且符合她从小到大的要强个性。但此时此刻,对于精神紧张了一上午的靳司澍来说,她这份“顽固”瞬间成了他情绪崩裂的导火索。
“温也、”他略重搁下手里的碗,下颚绷紧,眉梢凛冽着刺骨寒意,“你是不是到现在还把我当成对手?而不是一个很、”
他想说“很喜欢你”,但目光触及到女孩那双惊慌的眼睛时,艰难咽了回去,“而不是一个很关心你、会担心会害怕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