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主仆二人终于在一阵兵荒马乱中,来到了青板巷的秀丽坊。
李广安此时正焦急地从楼上奔下,两人正好撞见。一眼万年之间,姜云烟觉得世事变幻,已然沧海桑田。她的脆弱无处安放,终于无所遁形地尽数释放出来。
像是终于被抽去了全部力气似的,姜云烟一下子瘫倒在地,还没等翠玉上前,李广安已经万分焦急地一把将她扶起,眸子里写满了不安和疼惜。
“云烟......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刚刚下楼,正要去寻你......没想到你却出现在此处,万幸万幸!”
说完,他起身挡在了姜云烟前面,将她的身形彻底遮盖,然后压低了声音说:“此处虽是我府上私产,但是人多眼杂,仍然不宜久留,快速速随我到后院来。”
翠玉诶了一声,搀扶起了姜云烟,二人随着李广安一起,向后院走去。
李广安为她俩寻了座,又寻来管事沏了茶。闻到熟悉的酽酽的茉莉茶香,姜云烟这才觉得自己的心神稍微安定了一些。
她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幽幽地开口:“广安哥哥。”几个字才刚落地,眼里已然被泪水全部占据,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簌簌地落下,一眼望去更加楚楚动人。
“别哭了,好云烟......万万别哭了。我们......我们一起想办法。”李广安此前几乎从未见过姜云烟落泪,此刻心头像是被巨石砸出一个口子,汩汩地往外流血。
他轻轻拍打着姜云烟的肩膀,声音柔和而坚定:“会有办法的,我们不会束手待毙,得找出真相,替叔父讨回公道。”
这位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李家公子此刻展现出了绝对的刚毅和果敢,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谢谢你,广安哥哥。”姜云烟从他的话语和神情汲取到了她所正需的安慰,声音也远不如刚才颤抖,“我不是逃出来的,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和哥哥说话,全都是侥幸罢了。官府的人到的时候,我和翠玉正在外面的街上,回来的时候正好和他们错过。”
她抿了口茶,继续说道:“请哥哥务必相信我,姜家真的是被冤枉的,什么趁瘟疫囤积居奇?全是子虚乌有的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爹和我娘,你都是熟知的,他们绝不是这样的人。”
“那是自然,叔父和叔母,他们的为人我最为了解,万万是不会做这种事的。”李广安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如若不是有熟知的人,来同我报信,我都不知叔父竟然遭此......哎。”
“哥哥,云烟现在只有你了。”姜云烟的小脸皱成一团,面容恳切地望向李广安,仿佛把所有的希冀全部寄托在他的身上,“姜府现在上上下下全部被官差拿了去,不日就会被押解上京。我和翠玉,举目无亲,无家可归,不多时可能还要被悬赏捉拿,现在......已是无依无靠的浮萍了。”
“小姐......”翠玉听姜云烟这么说,心绪骤然浮动,也翻涌出了泪水,而后环抱住了她的肩膀。
“云烟,你从来就不是孤身一人。倾我之力,只要能助你,你尽管开口。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心里是否已经有了盘算?”李广安深知姜云烟不同于一般养在深闺的小姐,她向来是最有主意的。
姜云烟坚定地点了点头:“有哥哥相助,云烟感激不尽!”说完竟就要给李广安跪下,却立即被他扶起。
她淡然开口,说起了自己心中的谋划:“想要查出此案各处蹊跷,所需的时辰和银子都不会是少数。早前,云烟曾听闻哥哥提及,在杭州城外有一座空置的别院,不知道是否方便可以用来给我和翠玉藏身?”
说着,她扶了下自己的额头:“趁着官府悬赏的画像尚未张贴全城,我和翠玉先出城躲过官兵的搜查,等有了安稳的居所后,再来谋划查案的诸多事宜。哥哥认为呢?”
李广安郑重地点头:“妹妹的计划甚好。你提的那处老宅,已是荒废许久。这样,我派几个身手好的心腹和嬷嬷,与你一同前去,一来可以帮助你收拾宅院,照顾你饮食起居;二来如果遇到歹人,他们多多少少也能护着些你,总算是有个照应。我会定时派人去别院,你有需要的物件,只管告了嬷嬷,我替你去寻。”
姜云烟和翠玉听他这么说,自然是千恩万谢,依依不舍告别之后,主仆二人又是抹了许多眼泪。
事不宜迟,李广安为他们二人叫来马车,然后又贴心地配备上了自己最为得力的几位随从,趁着月黑风高,在随从们的护送下,马车载着姜云烟和翠玉一同向着郊外的别院奔去。
经过姜府门口时,姜云烟突然叫了停车。
她拉着翠玉下了马车。门口的大红灯笼,还是过年时,她和哥哥亲手挂上的。现在它们仍然挂在那里,影影幢幢。现在看来,却只剩下无法弥合的伤痛。
姜云烟轻轻推开已经被贴上封条的姜府大门,呆立片刻,仿佛时间在这一刹那停滞。
她的神色如同琢磨的古雕,瞬间凝固,犹如雷霆之音瞬间奏响,眸底流露出的悲痛仿佛被镌刻在古老的石碑上。
屋内一片狼藉,衣物散落一地,家具被人肆意翻动,床榻被毫不留情地撕扯,纸张、书籍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