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轿中正襟危坐的江怀,身量修长,面若冠玉,全身裹在一件宝石蓝的大氅里。
轮廓俊毅,宛若仙子雕琢的一般,双眸清澈明亮,鼻梁高挺,眉宇之间却流露出绝对的超凡脱俗。
因为轿外吵吵嚷嚷的声音,江怀一时蹙了眉。今年是个暖冬,此刻又是晌午时分,太阳炙烤下一股燥热从轿内升腾上来。他啧了声,抬手掀开软轿侧面的锦帘,然后幽幽探出头去,想透口气的同时看个究竟。
这一瞥眼出去就看到两个姑娘。
小厮还在死死地拦住其中一个,江怀见状,在轿内气定神闲地缓缓开口:“何事?”
姜云烟瞅准机会摆脱小厮的桎梏,几步上前。
氤氲着雾气的杏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江怀,而后垂下头缓缓开口。
“公子高义。我兄弟二人无辜遭难,还望公子庇护,实非居心叵测。若公子施以援手,助我俩逃过此劫,我必感激不尽,涌泉相报。”
眸子里仿佛有水汽聚集下坠,泫然欲泣的眼泪将落未落。
江怀皱着眉,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人。
这娇小的身板和清秀的面容,旁人看不出来也就罢了,可饶是再五花八门的伪装易容,又怎么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刚刚只粗略扫过一眼,他便明白,这两位拦轿之人,都是姑娘假扮的。
他的目光落到了眼前这位姑娘的手上。细嫩白皙,柔若无骨,一看就是养尊处优,平时压根就不是做粗活的。
千金之躯,女扮男装,当街拦轿?
江怀的眼中闪过一些玩味,慢条斯理地问道:“府上是?”
姜云烟心里早已盘算好了回答,可时间紧迫,根本还来不及答话,抄完姜府的那队官差已经清点完了府内的人数,正押解着府里的家眷们,朝门外走来。
江怀眼见着姜云烟因为惊骇,脸色逐渐变得惨如白纸,连最后一丝血色都仿佛被抽走。
那积蓄已久的泪,如断线的珍珠悄然滑落,划过白皙的脸庞,滑落到秀美的颈项。
眼见这一幕,不知怎的,江怀心头猛然一震,突然涌上了一股莫名的钝痛。
领头的官差踱步过来,步履坚定,气势凛然,最后在软轿前停下,声音里有不容抗拒的威严:“我等正缉拿朝廷要犯,阁下在此处徘徊逗留,所为何事?”
说完,锐利的目光细细地扫过一众人等。
江怀的轿夫和小厮们因为内心坦荡,直视过去,并无不妥。可躲在轿后的两个人,头垂得几乎看不到面容,官差内心狐疑,正要迈步往前一一查探。
千钧一发之际,江怀清了清嗓子,骤然起身离开轿内。他的身姿挺拔笔直,肩宽腰瘦,衣袂飘飘如行云流水。
到这里,他已经完全猜出姜云烟的身份了——她就是自己今天要拜访的姜家人。
只是好巧不巧,竟然正好赶上了姜家被抄,这抄家的密令甚至没有经过他的手便签发了出去,看来是京城那边直接下发的文书。
他的身份特殊敏感,本不应该出手帮她,但是姜云烟泫然欲泣的小脸落在他眼里,眼泪仿佛烧灼在了他心底,莫名地让他有些烦闷。
在尚未意识到的下一秒,他听到自己悠悠开口:“李大人。我家的随行小厮,也要劳烦你检查吗?”说完后,竟然扭头冲姜云烟和翠玉望去,神色淡然,语气却有着上位者的傲慢:“福来,宝来,快过去,给李大人好好瞧瞧。”
领头的官差已经被吓得面如土色。面前气宇轩昂、清隽拔擢的人竟然是他——江怀!是谁都好说,怎么能查到自己直属上司头上了。
更可怕的是,江怀不单单是他上司,更是浙江按察使的长公子,这回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得罪这两位,他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明明是大冬天,领头官差却觉得有冰凉的汗顺着颧角流下,只能呆呆从衣服口袋里拿出帕子擦拭了下额头。
“江.......江大人,恕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无意之中冲撞了您。您在此处也是为了公务?”他满脸堆笑地说着,随后恭敬地冲着江怀作了个揖。
然后,他又冲着姜云烟和翠玉的方向挥了挥手,“不用看了不用看了,既然是江大人的随从,万万不可能是我们要找的人。咱,再去别处转转,再去别处转转。”
江怀仍然倨傲地立在那里,目光幽深,仿佛能洞察一切。
听到官差的话,他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却透着一股深沉的警示:“行,既然李大人这么说,那我也就不耽搁你们捉拿要犯了。”说完便转身回到软轿内。轿夫高呼:“起轿。”
下面的官差们瞬时面面相觑,脸色微变,赶快从旁退散,给轿子让出一条通道来,而后一起高喊:“恭送江大人。”
姜云烟和翠玉紧跟在轿后,仍然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刚才官差要过来查验她们二人的时候,在她一旁的翠玉差点晕了过去,紧张到手脚颤抖,现在脸上才浮现上了些许血色,可脚却仍旧像灌了铅一样,在地上拖不动,差点一个趔趄从旁倒去。幸好姜云烟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官差略微狐疑地望了眼远去的软轿,还有刚刚差点摔倒的翠玉,脸上浮上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