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嗷嗷直叫,左挡右挡毫无招架之力。
“让你欺负我孙女!让你还敢欺负我孙女!当我这个做祖父的是死了不成!”越公把拐
杖挥得虎虎生风。
两个瘦猴痛得不行,抱头求饶:“越公别打了别打了!”
一个打累了,两个哭累了,最后两方才罢手。
罗纨之连忙去扶越公,哽咽道:“阿翁你无事吧?”
越公拍了拍她的手背,“这些人都是欺软怕硬,你不要怕,直管用砖拍烂他们的脑袋,出了事有阿翁帮你顶着!”
罗纨之虽然有父兄,可是父兄之中也无人会如此为她撑腰。
她低低“嗯”了声,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忍不住道:“阿翁,你不必对我们如此好……”
越公渐渐佝偻着身子,忽然道:“我知道你们不是我孙女,我的丽娘和孩子们都死啦。”
“阿翁,你都知道了?”罗纨之心中震惊。
“这乱世中要不是你们走投无路也不会来到这里。”越公又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虽然你不是我的孙女,但也是别人的孙女、孩子,老叟既能护你们一时,也会护你们一时。”
罗纨之哽咽道:“阿翁,我有父亲,但是我父亲却不如您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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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院门咚咚咚被人敲响。
罗纨之和映柳去应门,门外是是井生的声音。
井生中午一跑,晚上就鼻青脸肿地出现,把两人吓了一跳,想要他进来上药。
井生不以为然道:“嗐,小爷我从小到大被打惯了,皮糙肉厚着呢!不妨事!”
罗纨之道:“但是你也是为了帮我……”
“我就是路见不平仗义相救……”井生摆了摆手,又抓了抓脑袋,低头道:阿姊,我饿了,有口饭吃吗?”
他今日被打了一顿不说,更是连口吃食都没有,身上也没钱,路边的野果早给别的乞丐薅光了,实在饿极了才翻墙到归仁坊。
“有的。”
每次越家都会多煮一些干麦饭,还能喂鸡。
映柳跑了一次厨房,端来一大碗麦饭。
里面还有煮烂的豌豆、葵菜,佐以鱼鲊。
这样的美食井生很少有机会品尝,埋头大吃,都顾不得跟两人说话。
罗纨之与映柳就站在门边上,看他不顾形象坐在地上狼吞虎咽,直到最后一粒麦都舔进嘴里才满足地捧着空碗,感动道:“阿父阿娘死后,我再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了。”
“你阿父阿娘怎么去了?”映柳蹲下身好奇问。
井生擦了擦眼睛,道:“我阿父是服徭役时被那些狗东西打死的。他们赶着工期,不给人休息,我娘说我阿父就是替人仗义了几句,就给打死了,做好人很容易死吧?”
罗纨之想了想道:
“世上有很多坏人,也会有很多好人,无论好坏,最后都要死,可坏人遗臭万年,好人却能留名千古。”
井生鼓了鼓嘴,把碗塞回给映柳,油滑地道了句:“嘿嘿,那我还是被骂一万年乌龟王八羔子好了!”
映柳气道:“竖子!再不给你吃麦饭了!”
井生吃饱了肚子,一溜烟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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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公不愿意罗纨之动用自己的钱为他免去徭役,他说反正没几日了,不必便宜了那些孙子。
每日早早就出门,搭着同县的犊车赶去三里地。
最近工程在收尾,工期又被缩短了,好些年轻的郎君连家都不得回,天不亮就要干活,晚上就垫着草席在墙角对付一晚上。
将将到三月,天气并未暖和,如此糟糕的处境,很多人就病了,这一病,原本就紧张的工期变成了艰巨的任务。
但是督官却不管这些,挥着鞭子像是驱赶着驴子一样,让他们起来干活。
这一日,越公到了时间却没有回来。
罗纨之和映柳都坐立难安。
嬷嬷让自己的老头去外面查探消息,只得出同去的那几个同镇的人也都没有回来,可见他们都还留在了三里地。
“我去找找吧!”老头系好斗笠,最近天气不稳,时不时还会下场雨,这样的天气别说他不舒服,越公的那条腿也受不了。
谁料老头也一去不复返。
这下罗纨之彻底急了,只能去外面找廖叔,途中遇到井生,井生听她说起担忧,连忙把破碗往怀里一藏,自告奋勇道:“那地方我熟,我去看看,很快就回来!你等我消息——”
等到太阳快下山,谁都没有回来,罗纨之知道必然是发生了大事,她再等不下去,带着廖叔赶着犊车去往三里地。
三里地的地势与扶桑城很像,这里的坞堡也是背山环水,高墙厚实,箭塔耸立。
坞堡前拿着长矛刀剑的士卒围着泥头土腿的百姓,正在僵持中。
罗纨之一眼看见最前面拄着拐杖的越老,对面都是持着寒光闪闪的尖刃的士卒。
“东家,你看那边的小郎?”廖叔指了一旁。
罗纨之顺势看去,老头跪在地上,膝上枕着的是井生。
井生捂着肚子,肚子上叠了好几层粗布,但都已经被血渗透,化作棕红色,那些失去的血让他的脸变得灰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