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甚为感动,又对殷家赐下许多赏赐,亲自提笔写下“忠节可昭”一句赠与殷恪。
消息传出,殷凛立即进宫面圣,说犬子无知,不知水患深浅,恳求陛下收回成命,然而皇帝早已写下手谕,快马加鞭送给南方各州官员,木已成舟,再无转圜的可能。
姜家众人听说殷恪自请去南方,也十分惊讶。姜萤萤本能地想要立刻去找殷恪,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她忍住了,她和殷恪之间,已经增加了许多隔阂,不复从前亲密。
她握着闻桃托她转交给殷恪的荷包,梳理着荷包上的穗子,想着,在殷恪离京前,总还可以再见他一面。
把这荷包亲手交给他。
……
殷府鸡飞狗跳,殷凛无法接受殷恪自请离京,去水患肆虐的南方涉险,殷恪却一反常态,坚决不松口,已经定好出发之日。
秦夫人来姜府找孟夫人诉过几次苦,孟夫人总是劝她放宽心,恪儿自幼聪慧过人,他如今已经十六岁了,早已是朝廷命官,到南方历练历练,兴许也是好的。
很快孟夫人就劝不出来了,因为她的二儿子,姜逸,也收好了行囊,表示要和殷恪一起出发。
孟夫人把姜逸关在家里,用藤条打了几次,还是拦不住他。
她只好和秦夫人,一道准备宴席,为二位公子践行。
宴席当天,一辆奢华却不显眼的马车从宫门驶出,停在乌衣巷姜殷两府中间,三公主司马鸢带着五皇子司马劭走下马车。
姜萤萤在自己的房间里,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日渐褪去稚气的脸,槐叶用梳子把她的长发从头梳到尾。
外头有娘亲请来的戏班,热热闹闹的,姜萤萤莫名就懂得了书中所说的“乐景衬哀情”是为何意,突然感受到了淡淡的,堵塞在胸中的失落的感觉。
还好司马劭跑进她的房间,和从前一样,就在黄花梨柜子后头,两条手臂搭在柜子上,下巴搭在手臂上,专注地看她梳妆。
“姐姐你真好看。”
姜萤萤吐了吐舌头:“我是天下第一美人吗?”
“你是天下第一美人。”
姜萤萤被逗笑,忘了刚才在难受什么。
她牵着劭儿的手走向前厅,却在中途,看见殷恪和三公主在湖边凉亭中谈话。她在殷恪发现她之前,侧身躲到大石头后面,捂住了劭儿的嘴。
司马鸢与殷恪同岁,已经是初长成的少女,一向端庄持重,在京中颇得赞誉。
如今她说出的话,却让姜萤萤大吃一惊,只听柔婉羞涩得声音道:“殷郎,我……其实钦慕你多年,其实,我知道你或许对我无心,只是出于礼貌,才答应我的约见,但是私心里总希望,只要我不说穿,这份联系便能长久一点。”
冷汗滑过姜萤萤鬓边,晕花了槐叶画了许久的妆容。
司马劭晃了晃他们握着,担忧地说:“姐姐,你抓得我有点疼……”
“公主殿下,抱歉。”
殷恪的声音在姜萤萤听来有如天籁。
“抱歉,我应当一早与殿下说清,是我的错。我并不似旁人所看到的那般完美无瑕,相反,我有无数的自私、狭隘、自满、卑劣……这样的我,实在不配站在殿下身侧。殿下往后,一定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
姜萤萤感觉心中的一块大石头重重落地,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几乎想要抱起劭儿在草地上转几圈。
过了许久,三公主释然地笑道:“殷公子何必妄自菲薄,这么些年,凡是新奇鲜见之物,你总能用三两句话便说得清清楚楚,让我增长见闻,我与父皇母后之间的不愉快,拿去问你,你总能告诉我应该如何做,我当真是,非常感激。我也有我的骄傲,并不是非你不可,纵然无缘成为情人,我们应当还是朋友。”
“当然还是朋友。”
公主先行离开,等殷恪出来的时候,姜萤萤叫住他。
“我……”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突然想到一事,从袖中扯出闻桃让她转交的荷包。
殷恪见了荷包,却骤然变了脸色,语气也不似对着公主温柔:“姜萤萤,你才几岁,你每日里脑子想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