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于病痛的忍耐程度很高,那日他下河救了姜萤萤,这两日虽然有些不舒服,也只是比平时多睡了半个时辰,便一切如常,此刻被她这么一说,才觉得浑身松软无力,头脑一阵阵发昏。
姜萤萤像挖到了宝藏,扶着他坐下,又是按摩又是捶腿,虽然都是假把式,但她得意洋洋:“哥哥你好好坐着,别乱动啊,我们姜府熬了许多苦姜汤,我去给你盛一碗过来。”
“不行,”殷恪掀开她给盖上的被子,“明日元宵节,万国来朝,代表大梁赠送给南周国的寒梅图我还没完成,要来不及了。”
“不就是寒梅图么,我来帮你画。”
殷恪抬起眼睛看她,一副“就你这样的还想帮我”的神色。
姜萤萤拍拍胸脯:“你别忘了,我可是你殷大学士的亲传大弟子,画别的不行,区区一副寒梅图,不在话下。”
她回姜府把姜汤端过来,又见殷恪正握着笔坐在桌前,屏息凝神,思索下笔。
姜萤萤一看就着急了,放下姜汤:“不是说了叫你休息吗?你怎么又乱动。”
却见殷恪已经在纸上空白的地方,用极细的笔墨勾勒了寒梅图的雏形,他画完最后一笔,扔了笔,回床上躺着,自己拉上被子,从头到脚盖住:“你就照着我勾勒的雏形,填色便是,我先睡一会儿。”
姜萤萤从被子里扒开他的脸,拍拍滚烫的面颊:“先喝完姜汤再睡啊。”
“对,姜汤。”
殷恪躺在床上,双手捧着碗喝了姜汤,又躺回床上,抖搂两下,棉被把自己捆成个甬。
姜萤萤拍拍他的被子:“可怜的哥哥,好好休息吧。”
殷恪这一觉睡得很香,但耳边老是听到变了调子的小曲,扰人得紧,有一段时间这曲子变成了青蛙呱呱叫,他梦见自己在窗下焚香读书,姜萤萤跑过来,说他头上长了只大青蛙。
然后他便吓醒了,醒来发了一身汗,眼看着窗外天色漆黑,升起灯笼的荧光,家中还有娘亲请来的戏班,咿咿呀呀的声音忽近忽远,弥散在清冷的空气中。
他感到无比寂寞。
但那青蛙叫般的歌声又出现了,他看到素缎屏风之后,一个小小的身影双膝跪坐在椅子上,单手支颐,一手挥毫画画。
没一会儿变换了姿势,单腿曲起抱住,空着的手拾起桌上瓜子,放在两排牙齿间咬碎。
他才注意到凳子下一地瓜子碎屑。
殷恪觉得自己头又开始疼了。
“姜萤萤。”惊觉自己的声音变哑了。“哎!”姜萤萤马上冲进来:“哥哥你醒啦?”
“水。”
姜萤萤小心翼翼地端茶倒水,把殷恪扶起来,枕头塞进他后腰,觉得哥哥变成了个瓷美人,倒是新奇有趣。
“画如何了?”
姜萤萤一阵风似的跑出去,把画拿进来:“你醒得巧了,刚好画完最后一笔,放心吧,我得你三分真传,糊弄别人绰绰有余了。”
“慢点儿,别弄皱了。”殷恪拂去画上的一块瓜子壳,不可避免地流露赞赏。
姜萤萤的确很聪明,纵然还不懂神韵,通过临摹,便已达到九分形似。
“好好收起来。”
“喳,小的这就去办。”
姜萤萤把画卷起来放在卷轴里,想到此行的目的,略带愧疚,踌躇着问:“哥哥,娘亲说,因为我的举动,全世界都知道小柳是二哥的通房,二哥不要她,她就活不成了,是真的吗?”
“是。”
“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救她么?”
“除非让她找到喜欢的人,真心实意地嫁过去,然后姜家承诺,今后为她撑腰,才能挡住旁人的闲言碎语。”
“那要怎么样才能找到她喜欢的人啊?”
姜萤萤的嘴扁得像只小鸭子,殷恪捏了捏鸭子嘴,本想再逗逗她,看她快哭了才于心不忍道:“你只管放心,我已经和娘亲及孟夫人商量过,叫松烟召集姜殷两府所有未成家的男子,让她一一想看,若有看中的,两府共同为她准备嫁妆,让她风光大嫁。”
姜萤萤稍稍放心,在房间里转了圈,又凑到殷恪跟前,神神秘秘地问:“到底什么是通房啊?”
殷恪正在喝她让槐叶带来的第二碗姜汤,闻言被呛了一下,咳得面颊绯红。
“我也不甚清楚,或许,相当于喜欢的人吧。”
“喜欢的人……”姜萤萤点着下巴,总觉得不太对劲。应当是一些大人们心照不宣的秘密,她似懂非懂,但是殷恪显然是懂的,而且用这种话来敷衍她,她不乐意。
她回到家,逮着人就问,到底什么是通房,槐叶羞着逃走,说这事情真的不好说,爹娘面红耳赤,说她再长大些就懂了,姜耘则听她说完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姜萤萤,你是不是女孩子,竟然问这种话,你太好笑了。”
什么时候,竟然轮到姜耘来嘲笑她了!
姜萤萤觉得全世界除了她,都知道什么是通房,她真是要气死了!
好在她没有等太久,就解开了秘密,来自一本话本《金玉满堂》,很正常的名字,因着是姜萤萤常看的话本作者“七神碌”的新作,负责为她采购话本的槐叶就没有多想,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