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三年后……
“马上又要夏汛，皇阿玛定会派人去巡视水务，你意下如何？”四爷说完，抬头看了眼自己这个日渐沉稳的弟弟。
胤祯看了眼桌上的舆图，轻点下头，淡淡道：“四哥尽可放心。”
四爷端着茶盏的手一顿，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声，转了话题：“知道你听了这些又嫌烦，可你如今也二十了，身边一个人也没有，额娘怎会不操心？”
胤祯听到这里，抬头瞟了四爷一眼，听不出什么语气：“所以额娘以为我身体有问题，以至于害怕到请御医给我把脉，偷偷给我下药让宫女近身？”
四爷讪讪道：“这不也没成吗？”
“那四哥不妨一试。”
四爷不说话了。
一时气氛凝滞。
四爷心想，若是从前，有十四弟在，怎么也不会使两人冷场，可近两年十四越发话少，简直成了第二个自己，真是造孽。
“你四嫂……”
“四哥若还是老一套话，那弟弟就先告退了。”胤祯开口打断。
“你到底在别扭什么？”四爷强忍怒意：“额娘是错了，可事情都过去了，额娘也是为了你好，你何必如此作态？
四哥我若不是担心你，何必特意把你叫出宫嘱咐一番？”
越说，平日稳如山岳的四爷言语越激动：“大清从来没有一位皇子敢像你一样忤逆父皇。
该出宫建府的年纪，还要像小孩子一样胡闹！你便是不喜欢父皇指的福晋，也不该抗旨，父皇本想封你个贝勒，如今什么也没有了。”
“弟弟不在意这些。”胤祯仍是淡淡。
“那你在意什么？”四爷冷下声音：“从前你从不在我面前这样客气。”
胤祯静默不语，半晌才道：“四哥，不要再谈这些了。”
四爷冷眼瞧他，不置一词。
忽听门口传来“吱呀”一声，两人齐齐抬眼，只见四福晋推门而来。
“瞧你们兄弟两个，只顾着谈论朝堂大事，连午饭也不记得吃。”
四福晋仿佛看不见四爷紧皱的眉头，对胤祯笑道：“十四弟，你可千万不能像你四哥一样，整天只顾着政事，整日让别人操心身体。”
胤祯回了四福晋一抹笑意：“四哥好福气，遇到四嫂。”
四福晋扫了四爷一眼：“你四哥向来话少，也不会说好听话，十四你是他亲弟弟，想必知道他这点不讨人喜欢，因此可千万不敢变得和他一样。”
胤祯无奈：“四嫂，我可是和四哥最不像了。”
四福晋笑笑，没再说话，心中却有些酸涩。
从前十四弟多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少年，如今话却越来越少，脸上的笑也越来越少，活像另一个四爷。
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变化。
四福晋进来后，兄弟间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四爷总算不一再追究那个话题，转而说起朝堂政事。
“户部尚书年纪大了，已经像父皇递了辞呈，父皇已经允了。”
胤祯眉头一抬：“怪不得一向稳重的左侍郎张深贤开始上蹿下跳，最近频频向老八示好，确实是个好机会。
还以为户部尚书还要多留几年，为子孙再铺一段路，没想到有些聪明，急流勇退了。”
“他是个老狐狸了，太子废而又立把他吓破了胆，这个位子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想置身事外也不行。
还不如早点退下，既不用蹚浑水，还能早点腾出位子，给自家子孙留一段香火情。”
胤祯笑笑：“倒是算计的通透。”
又瞥了四爷一眼，肯定道：“父皇无意从六部官员甄选，张深贤跳的越厉害，离那个位置越远。”
四爷不置可否：“吏户礼兵刑工，户部排第二，父皇不可能任由他们抢夺这么重要的位子。”
“想来要从地方总督、巡抚中选了，符合条件的可不多。”
胤祯仔细想了一圈：“地方总督主管一方，动的可能不大，巡抚倒是可能，只是这个职位往往与京中交往密集，皇阿玛现今的眼里，可揉不得这么大颗粒的沙子。”
四爷看胤祯想了半天，最后食指轻扣，敲了下桌面：“你忘了一个人，江南布政使，林如海。”
林如海！
久违地听到这个名字，胤祯静如古井般的心中也不免泛起一丝波澜。
除了用到从前的知识，胤祯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过从前。黛玉在的时候胤祯还记得自己割裂的身份，哪怕兄弟猜忌、康熙施压，也能风轻云淡地应对。
黛玉的存在时刻提醒胤祯做好局外人，跳出藩篱以历史的角度看问题。
可以说，胤祯对黛玉如此照顾，潜意识更多是为了不丢失从前的自己，黛玉身上寄托着胤祯以往的记忆、寄托着胤祯的另一半自我。
黛玉不告而别，胤祯整日处在朝堂政事与兄弟争斗之中，不由自主地被环境同化、改变。
四爷没有察觉胤祯片刻的失神，胤祯掩藏自己情绪的技能越发熟练了。
“林如海一直是父皇的心腹，他探花出身，又在翰林院历练三年，手段过人又不失圆滑，江南那件事他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