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一回去,就急急带着两盆兰花向黛玉献宝。
路上正巧碰见二太太陪房周瑞家的捧着一个小匣子也往黛玉那边赶。
宝玉奇道:“这匣子里装的是什么?”
“这是梨香院薛家太太拿来送给姑娘们的宫花,如今宫里时兴这个,姨太太就说拿出来给姑娘们戴着顽,也鲜亮些。”
周瑞家的低头赔笑道:“前两日宝姑娘身上不爽利,姑娘们都挂记着去探望她,宝姑娘心中感激,就拿出这十二支宫花分到每个姑娘院里。”
说着,周瑞家的瞧见茗烟并另一个眼生小厮手上各抱着一盆色如渥丹、幽香沁人的兰花,想来是宝玉不知从哪里淘来的好东西。
“哎呀呀,”周瑞家的大声赞叹:“宝二爷又是哪里寻摸来的好东西!这时节竟也能寻来品相这样好的花。
尤其那清冽香味,老奴竟从未在其它花中闻到过,可见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周姐姐,你真是好眼光!”宝玉听了十分自得,伸手指着这两盆花:“有道是‘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这朱砂兰也叫圣品兰,可是从云南送到京城的贡品,路上不知耗掉多少人力物力,才堪堪留下一些,比之荔枝运送之难也不下多少。
只有宫里才有资格摆放欣赏,外面等闲见不到的。”
“那二爷这两盆是?”周瑞家的适时发问,其他丫头们的眼睛也都定在这两盆难得一见的贡品上,一瞬不错。
宝玉笑笑,语气中不由带出两分骄傲:“从前林妹妹在扬州时偶遇过南巡的十四爷,我今日出门正巧遇上他。
十四爷是极和善的人,知道妹妹在咱们家住,与我聊了几句。因我们相谈甚欢,便送了这两盆花与我和妹妹。
如今我正要给妹妹送过去。”
宝玉早有经验,正巧把黛玉与十四爷相识的信息透露出去,说一半藏一半,才是糊弄长辈的最好做法。
闲聊间,一行人便到黛玉院外,被紫鹃迎了进去。
屋内,周瑞家的将匣子递给黛玉,笑道:“林姑娘,这是梨香院薛家姨太太遣我送来的花,秋日里姑娘戴着显得活泼鲜亮。”
“什么花儿?”黛玉笑笑,示意雪雁接过来。
开匣一看,原来是堆纱制的宫式假花。
黛玉只瞧了一眼,不大感兴趣,见这样一个中等匣子里只装了两朵宫花,心知不对,于是又问道:“这花是单送我一个人的,还是别的姑娘都有呢?”
周瑞家的脸上的笑意一下僵住,半晌,才干巴巴地回话:“自然每个姑娘都是有的,这两支是姑娘的。”
“我说怎么这么大匣子里只剩下两朵了,”黛玉冷笑:“早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
周瑞家的理亏,规规矩矩站在屋里,再不敢吭一声。
宝玉见气氛僵硬,怕黛玉气着自己,忙转移话题:“不过几朵假花罢了,妹妹好东西多着呢,何必在意。
你瞧瞧我拿来的什么?”
说着,献宝般拉着黛玉去瞧那两盆朱砂兰。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林妹妹把这两盆朱砂兰放在自己屋内,以后妹妹的屋子,也是芝兰之室了。”
“这是哪里来的?”黛玉语气缓和了些,却仍不往周瑞家的那边看上一眼。
宝玉偷偷瞟了周瑞家的一眼,然后冲黛玉使了个颜色:“妹妹可还记得十四爷?从前你们在扬州见过的。”
说着,拿起茶盏饮了一口:“这次出去恰好碰见十四爷,因知道你住在咱们府上,与我聊了两句,颇为投缘,故又送了两盆花给妹妹和我。”
黛玉一听,就知道宝玉说得半真半假糊弄周瑞家的,她也满意这个说辞。
配合道:“十四爷倒是极好的人,不过从前见过两面,他竟也记得清楚,还把圣上赏赐的贡品送过来,真是难得大方。”
言语间又把周瑞家的那捧高踩低的小气模样讽了一回。
宝玉听不出机锋,一旁配合点头。
心下想,能不大方吗?这花是圣上赏给四爷的,被十四爷顺手拿来当礼物,慨他人以慷,有什么好心疼的?
周瑞家的臊得恨不得立刻钻到地底下。
这林姐儿,一双利嘴真真是不饶人!
如今自己送来的宫花可巧被十四爷送来的真花比到了尘埃里,简直成了府里的笑话!
对宝钗心下也多了丝不满。
若不是薛家小气得紧,几只堆纱的宫花也要巴巴拿来做礼物,她这个来送东西的怎会被衬得拿不出手?
却不想想,若不是周瑞家的自作主张,任由别人挑完了再把剩下的东西给黛玉,哪里会惹出这么多事了?
若是凤姐屋里的平儿做这事,必是事先分好了送到各人屋里,绝不会给人半分说头。
“这两只宫花你就放这里吧,替我向薛家姨妈道声谢。”
黛玉极爱十四爷送来的这两盆朱砂兰,因为这个,原本心里的不平也散了许多,索性不再为难周瑞家的。
这些下人婆子间的眉眼高低她懒得多看一眼。
“多谢林姑娘!”
周瑞家的忙不迭退出去了。
“林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