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林姑娘,”袭人此时上来行了个礼,对宝玉笑道:“咱们出门时没有带那群小丫头们,恐怕还要用林姑娘屋里的人。”
黛玉便笑道:“这有什么好禀报的,你便是不认得雪雁,也可同紫鹃说一声,让她安排便是。”
又调侃袭人:“莫不是怕我心疼自己屋里的小丫头们,不允了你?”
宝玉也难免觉得袭人今日不大机灵。
不过平日袭人一向妥当,宝玉便替袭人接道:“林妹妹是何等冰清玉洁的女儿家,妹妹屋里的姑娘们,自然也得小心着。都是我这个须眉浊物,连累了屋里丫头们。”
这话若不是宝玉说,黛玉定觉得此人在暗讽自己,偏偏宝玉认真极了。
黛玉不想为难宝玉,笑道:“可别说了,我可是知道,你那屋里大大小小的丫头都是府里拔尖的人物,单立在咱们边的袭人便是府里一等一好,无人不夸妥当的,其他人自然也是如此。
我可不敢拿自己屋里的丫鬟跟你那里的比。”
探春、惜春的屋子离黛玉这里近些,迎春那里远些,黛玉与宝玉又闲说了一会儿,按理说探春、惜春都该到了,然而只等到惜春一个。
盏茶功夫,迎春也到了,姐妹们又等了一会儿,刚派出去的小丫头才回来:
“二姑娘在二太太屋里做针线,说让姑娘几个先顽着,等她把鞋面上的刺绣做完,就过来跟大家一起玩,让姑娘们不要念着她。”
“难道是在给她弟弟环儿做针线?”黛玉好奇问道,她只知探春有个亲弟弟叫贾环,旁的却不太了解。
迎春惜春倒是知道,探春与赵姨娘母子关系并不太和睦,惜春便道:“也可能是给宝二哥做的。”
迎春笑笑:“也可能是给婶娘做的。”
黛玉心思一转,便不再问了。
黛玉同迎春、惜春说话这会儿功夫,宝玉早站在了园子里面,脸上身上花花绿绿,活像被人捉弄的叫花子。
“林妹妹,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过来一起摘花啊?”宝玉站在花丛里,用力向黛玉招手,笑得欢快极了。
“摘哪种花?”
黛玉走近,站在花坛边上,犹豫着,看看这朵,又看看那朵。
宝玉见状,将手里的采摘好的花瓣递到袭人手里,几步走到黛玉跟前,一下把她拉进园子里。
“哎,慢点!”
不可避免的,黛玉的身上也沾满了花花草草。
两只小花猫不遑多让,谁也别笑谁。
见黛玉像是要生气,宝玉忙介绍起周边的花草,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瞧,不拘是树上的桃花,或是底下的茶花,凡是红的,都可以用来制胭脂。”
说着,宝玉指着地上长的茶花:“尤其是它们,浸泡之后做成茶花油,许多胭脂都用的到。
到时候妹妹喜欢什么花,可以将花瓣研磨成粉,加一些茶花油,珍珠粉,红蓝花或石榴花,调配一番,就能做出漂亮的胭脂水粉。”
黛玉跟着摘了几朵,不时停下看宝玉、迎春、惜春他们三个忙碌。
宝玉尤其熟练,跟着他忙活的袭人也显得十分利落。
摘完,宝玉还是活蹦乱跳,黛玉却觉得有些乏累,还是底子不大好。
因黛玉这里制胭脂的器具也不多,众人便打算转移阵地,去宝玉的屋里忙活。
宝玉这里果然专业,一屋子青春活泼的丫鬟们有泡茶的,有拿瓷蝶、石碗、石臼的,黛玉看的眼花缭乱,新鲜极了。
“迎春姐姐,宝玉以前一定常做胭脂吧,不知效果如何?”黛玉手肘轻轻靠了下迎春,趴在迎春耳边小声道。
迎春笑了声,同样也趴在黛玉耳边咬耳朵:“何止,他还吃胭脂呢!
不过宝玉的胭脂确实做的极好,比外面的那些色泽不匀、容易褪色斑驳的胭脂极不一样。”
“啊!”胭脂还能吃吗?
黛玉惊呼一声,又忙紧张地捂住嘴。
迎春笑她笑得更厉害,一屋子丫鬟也都看向黛玉。
“好啊,我在这里辛辛苦苦给你们做胭脂,你们却在那里调笑,想必在偷偷说我小话!”宝玉故作恼怒。
黛玉忙摆手笑道:“怎么会?刚还在跟迎春姐姐说,宝玉你以后若是流落街头,凭借制胭脂的本事也饿不死。”
一屋子的人顿时都笑起来,黛玉也笑得开怀,没人把这句话当真。
只有袭人想道:二爷平日读了那么多书,恐怕根本用不着这些。
可她心知宝玉不爱听这些,便收下了劝解的念头。
“还是林妹妹了解我!”
宝玉果然爱极黛玉所说:“昔日伯牙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如今我和林妹妹是胭脂水粉论英雄!
若是能一辈子为女孩子家制胭脂,又何尝不是乐事?
世人太多庸碌,总是汲汲营营贪官图利,蠢材!蠢材!”
“前半段还好,后半段我不爱听,”黛玉驳道:“纵然蠢碌之人众多,但昔有陆游先生‘位卑未敢忘忧国’,文先生‘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时至今日仍有人事必躬亲,鞠躬尽瘁,如何能与汲汲营营之人归于一谈?
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