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某个角落昂扬热烈地活着。
哪怕不昂扬,也得是平和顺遂的。
而不是现在这样,被人抓住衣领,被掣肘着欺负,我绝不允许。因为你是我庞大而无力的过去里,最初的,那道光。
谷雨忘了自己是如何推开紧闭的窗户,怎么一跃而下,三步并两地,赶在姜嘉抬起的巴掌落下之前,推开松开她抓着李迩聿衣领的手。
当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横在她们中间了,以绝对捍卫的姿态,站在他身前。
“别碰他。”她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说。
交错绿意铺展的下,李迩聿看见细碎天光在谷雨瓷白透红的侧脸上铺展出一片灿烂星辰,她长而微翘的睫毛在逆光里轻轻颤抖着,像两只上下纷飞的蝴蝶。
李迩聿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还能呈现这个被护佑的姿态,一时有些怔忪错愕,十分不明就里。但电光火石间,有那么一分,心被那两扇蝴蝶轻轻刮了一下,刹那间,说不清是酸楚还是动容,沿着脉络,划过滚滚血液,瞬间沸反盈天。
虽然只有一瞬,但也足够壮大。虽然壮大,但毕竟只有一瞬。
你是谁?为什么要挡在我面前,姿态像骑士?你凭什么?
冷静下来的李迩聿,从不相信有天降鸿运。他不信任何人。
与琐碎杂事交手多年,看惯了恶心的人,恶心的事。他不能哭闹,不能任性,不能用掀桌子的方式把一切都解决,因为这恶心的人里,还有自己最亲的人。
于是扮猪吃老虎,于是耐着性子粉饰太平,他对这些信手拈来,可是戏演得太久了,是会出不来的。
他慢慢打心底里嗤嘲,认定这世界有无缘无故的恨,但绝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
人们与这个世界的相处方式,就是以自恋之名,假装行爱人之行,把冠冕堂皇当外衣穿,本质上全是一群疯子。
李迩聿看向谷雨那张倔强的脸,那么你呢,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理性找回了主战场,他比姜嘉要先回神。轻轻扯了扯谷雨的手腕,想把她拉到身侧。姜嘉是真的会发疯,她最近几年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了,他不敢保证姜嘉会对谷雨做出什么。
可是一扯,身前的人却忽然脱力往下倒去,他连忙去接,半搂着她在自己怀里。
一旁姜嘉也愣住了一旁,丝毫搞不清目前境况。
倒下谷雨慢慢抬起手,气若游丝地呢喃:“我……饿……了……”
李迩聿:“……”
准确来说,她低血糖了。大概这一套连招起势太猛了,她的眼里突然开始冒起了雪花。
谷雨:“吃的,给…我…吃…的…”
李迩聿:“……”
哪来的饿死鬼?
谷雨早上思考的那个问题现在终于有了答案,“晕车真的不构成致命威胁吗?”
未必吧,谁说社死不是一种死呢。
当她迷迷糊糊的醒来时,感觉自己躺在在一个温暖厚实的怀抱里里,周围起起伏伏,应该是被人抱着移动着。
她一抬头,就撞进了一双如深海般眉眼里。大概是被自己胡乱搞了这么一通,那双眼睛已经褪去了不少戾气,此刻平淡的垂着。谷雨艰难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现在大概是在前往校医院的路上,前面还有一个老师在着急地带路。姜嘉已经不见人影了,可能是被自己震撼走的吧……
谷雨鼻头不禁一酸,留下了两行清泪。
那眉眼的主人眨了眨眼,一脸震惊地看着我:“你哭什么?我又不嫌弃你脏,医务室就在前面,你低血糖了你知道吗。”
脏?你大爷的,你才脏,你全家都脏。谷雨闭上眼睛,哭得更厉害了,嗡嗡地往外吐字,“你能不能挑个林荫道走,太阳在你头顶上,我快瞎了。”
.......
李迩聿本来准备脱下外套给谷雨罩着脸的,好像是想以此来显示他真的不觉得她脏?
谷雨拒绝,因为这样会让我看起来她已经驾鹤西去了。
谷雨其实实想让他扶着自己走就好,但低血糖真不是闹着玩的。她只要多站几秒,眼里就开始冒雪花,然后世界一片昏暗,使劲看也看不清前路,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睁眼瞎,走几步就要蹲下去缓缓。没办法,最后还是只能李迩聿背着她走。
刚刚英雄救美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为了自己小时候的玩伴她可以赴汤蹈火两肋插刀。可是现在,手搭在他宽阔坚实的背上,闻着他身上若隐若现的冷杉香味,尴尬后知后觉的找上了她。
这是一个十几岁的,同龄男孩子。
谷雨使劲挺直身体,尽量不贴着他。
不过自己晕倒这事为了谁呢?他竟然觉得她脏?天杀的,凭什么?
谷雨心思转了一下,决定还是不气自己,转而怒视他的后脑勺。
决定迁怒。
李迩聿突然回头,又怔了一下:“你瞪我干什么?”
谷雨摇摇头表示没有。
“我看到你白了我一眼。”
……
“你属透视镜的吧?!”
谷雨从学校医务室里悠悠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陇上一大片火烧云了,夕阳如约而至,而眼前的人,是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