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时怜和蒲萄路上再不曾歇息,终于在卯时进了京。
仓家的大院离主街道很远,马车足足绕了三圈才到府邸。
蒲萄扶她下了车,许是回来的时辰太晚,府门禁闭着。
蒲萄扣了扣门,“开门呀,开门呀。”
但里面没有人应声。
蒲萄又用力拍了拍门:“有人吗?二小姐回来了。”
又等了半刻钟,门开了,出来了一个小厮。
堆着满脸的不耐烦道:“催催催!催命一样!”
蒲萄想上去争辩,却又忍了下来。
小厮见了她不行礼,只冷眼斜视了她两次,便再不看她了。
“我们进去吧小姐。”
身后的小厮还在嘟囔:“真晦气!”
想着今日不同往日,仓时怜没有发作随蒲萄进了厅后的园子。
上一世仓家虽和皇后沾着亲,但并不受皇后的重视,只是在外人面前看来尊崇罢了。
“喂!丑八怪!”
仓时怜犹豫了一下,继续往里边走。
“叫你呢!仓时怜!”
她转身望去,一个五、六来岁的男童正趾高气扬地看着她。
蒲萄赶紧向来人行礼:“二公子。”
此时从假山后面又出来了一个妇人,眉眼间倒和这男童有点相像。
“你怎么提前就回来了,老夫人不是让明日再回吗?”
蒲萄:“秋姨娘,二小姐前些日子染了风寒,近日雨水多,小姐怕路上误事,赶不上时辰,就提前回了。”
闻此秋姨娘把男童捞回了自己身旁,作势离开,末了道:“那她可真是有心了。”
原来是二房的人,仓鸣最疼爱的儿子——仓逸。
回了自己的院子,仓时怜开始细细琢磨自己。
从仓家人对仓时怜的态度来看,她在这个家并不受重视,甚至可以说连下人都比她有地位。
方才仓逸离开的时候还在对着她打唇语,他分明说的是:丑八怪,丑八怪。
这个仓时怜长得能有多丑?
想着她一把摘掉了幕离,“蒲萄,镜子呢?”
蒲萄为难道:“小姐这会要镜子做什么,今天不看了罢。”
仓时怜:“我想看,你藏起来了吗?”
蒲萄:“是小姐你让我把镜子收起来了,您已经有好久不曾照镜子了。”
她的话让仓时怜更加好奇了,能是多丑的一张脸……
蒲萄在柜子里费了一些功夫,终摸出了镜子。
她接过镜子,直接抬起来看。
她愣住了。
这不单是丑,都有点可怖。
从左额角到右边的脸颊,长着一条褐红色的胎记,一直蔓延到耳廓,嘴唇也没有一点血色,苍白的一张脸,实在很难和十五岁的妙龄少女联系起来。
她叹了一口气,难怪刚才三殿下突然变了脸色,惊恐中带着厌恶,许是不小心瞧见了她的脸。
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也不能怪他。
这种东西她在宫里曾见过。
孕妇吃了带吊籽兰的汤药,生下来的孩子就会落红胎,也是嫔妃们为了争宠的手段。
只是没想到仓家竟然也有,“娘亲很得父亲疼爱吗?”
蒲萄:“我前两年才来了仓府伺候,只听人说梅姨娘长的很美。”
蒲萄又接着说:“小姐你也很美,真的!”
她又凑近看了看脸上的胎记,仓家是吧,那就从这里开始吧。
第三日,大夫人的人送来了三菜一汤,临走前还嘱咐她不要到处乱跑。
因为今天是仓老夫人大寿的日子,来了许多的客人,外面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对比她的这个小院子,冷冷清清的,好不快活。
蒲萄察觉出自家小姐的不痛快,安慰道:“小姐,明日我们就可以回青鸣寺了,那里没有人会约束我们的。”
仓时怜却摇摇头,正色道:“我不想回去了。”
蒲萄不解:“为什么?小姐不觉得青鸣寺里更自由自在吗?”
仓时怜搅了搅那一大碗肉汤,笑着对蒲萄说:“我要自由,我也要每天喝上这样的肉汤。”
寅时刚过,蒲萄和仓时怜就坐上马车出了仓府。
蒲萄拿出昨天少夫人给的酥饼,递到了仓时怜跟前:“小姐,万一老夫人没有喝那碗安神汤呢?”
仓时怜接过酥饼,“她会的。”
因为她太想睡一个好觉了。
仓老夫人长年累月睡不足觉,仓鸣为她寻医问药多年,却不见一点成效,至今,已经到了病急乱投医的地步了。
所以哪怕是她这个小庶女送来的安神汤,她也一定会喝。
出了城门,仓时怜却给车夫指了另一条路。
蒲萄不解:“小姐,我们不回青鸣寺吗?”
仓时怜:“暂时先不回去。”
蒲萄:“那如果老夫人派人来,不就找不到我们了?”
仓时怜:“就是要让他们找不到。”
蒲萄……?
太轻易得到了,老夫人不会珍惜的。
眼下最要紧的是治好她的脸,莫说旁人了,她自己都不忍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