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清丽坊内。
“姑娘,妈妈叫你过去。”
墨知玉的婢女抱着几件浆洗后晒干的衣服推开了门,屋外的凉风灌入了屋内,房内的床帘随风微微摆动。
墨知玉手上微抖,指尖捏着的一只耳坠应声掉落。她愣了片刻,俯身将耳坠拾起,随即平了平心绪,镇定了下来,将耳坠穿进耳洞,“知道了,一会儿就去。”
两只耳坠堪堪戴好,她对镜理了理额角的鬓发,慢慢起了身。
昨天,妈妈特意叫厨房烧了几个好菜,单独将墨知玉叫了去了房中。从小待在清丽坊,看惯了其他姑娘的来来去去,妈妈的用意她也猜到了几分。
几年前,大她几岁的红虞便是这样,在妈妈的百般劝说之下被高价卖给了当地贩米的巨富—年近六十的王老爷,收为了第十房小妾。
只是这次,她的处境与红虞不同。她是清丽坊的头牌,妈妈不会轻易将她这颗摇钱树拱手让人,只不过是,让她陪着钱员外去别院小住几日。她怎么会不知道,若是此次一旦去了,妈妈日后肯定会让她不断接客,她就深陷这泥淖再无法脱身了,这真比红虞还不如。
那钱员外三十多岁的年纪,家里已有妻子和几房妾室,女儿也差不多有她这般年纪了。从今年年初开始,便时常过来捧她的场。有时,他独坐内间,点名要她来弹琴。
他弹琴时,钱员外打量她的眼神直接且毫不避讳,让她想到了吐着信子的黏腻花蛇,每每见他回来都分外不适。
昨日妈妈同她说完这件事,她只说先容她考虑一天,但是她知道,妈妈定是已经收了钱,是不容她商量分毫的,答应给她考虑的时间,只不过是给了她一个脸面,让她自认为尝到了甜头,好让她日后对她言听计从罢了。
昨夜她几乎一夜未曾合眼,但仍旧没有想好应对的策略,如今只能用最拙劣的借口来应对了,即使挨打受罚她也认了。
她虽然从小在清丽坊长大,看惯了这些腌臜事,但是轮到了她自己,还是无法坦然接受。
她低着头,缓缓踱着步子往妈妈房中去,往常几步路的距离,今日显得有些漫长,走廊的尽头,妈妈早已等不及,亲自出来在门口在迎她了。
“知玉,快来。”妈妈微启猩红的嘴唇,伸出手召唤她。
在妈妈的注视下,她不得不快走几步。
妈妈将她带进了房间,回身关紧了门,迫不及待问道:“知玉,我的儿,昨日妈妈同你讲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了?”
“我……妈妈,女儿昨晚回去才发现来了葵水,恐怕要辜负钱员外的好意了。”她的声音结结巴巴,垂了眼睛不敢看妈妈。
妈妈冷笑了一声,独自撑起清丽坊的一番天地,她早对这些姑娘的矫情不屑一顾了,这惯用的伎俩,还想骗得到她!
“裤子脱了,让我看看!”
“妈妈!”
“要我帮你脱?”
妈妈已经慢慢变了脸色,墨知玉不敢不从,慢慢褪下了裤子,她今日来葵水已经是第四天了,还稍稍能糊弄过去,给她拖延几天时间。
妈妈看毕,方才信了。她甩了甩帕子,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知玉,咱们这儿所有的姑娘都要经历这一关的,没什么可怕的。钱员外性格好,必会待你温柔的,况且他出手大方,你若哄好了他,日后还愁赎身的银子么!”
墨知玉知道妈妈巧舌如簧,是在哄她,什么赎身的银子,待到她人老珠黄,清丽坊或许会放了她。
她垂下眼帘,乖巧的点了点头。
妈妈摸着她的手继续说道:“我这边也把你的情况跟钱员外说一声,让他别急,七八天之后,再派人把你送过去,到时候你可万不能推脱了。”
别了妈妈,她回房一头栽到了床上,只觉得呼吸困难,头晕目眩,如果真的去了,还不如让她去死。
这几日她称身子不适,妈妈也依了她,没强行要求她出去弹琴。这种待遇她还是第一次遇上,想必钱员外为了和她单独相处几日,在妈妈那里砸了不少银子。
到了第七天晚上,妈妈亲自到她房间内,将那些伺候人的法子又对她嘱咐了一遍,吩咐婢女给她放好洗澡水,好好伺候她沐浴。
沐浴过后,她躺在床上呆呆出神。她知道自己是逃不过这一劫了,双肘压着床板艰难的起身,坐到了镜前。她端详着自己青春姣好的容颜,心里有些酸涩,若是她生的丑一些,只是在此处做一个服侍姑娘们的丫头,就像此时坐在脚踏上发呆的婢女,倒也不必为这些事烦心了。
她缓缓将头上的发簪拔出,乌发丝丝垂落到她的双肩上。
她端详着手中的利器,这是一支铜制发簪,上面镶嵌着珍珠贝母,别在发上不惹眼,一直是她的心头好。
她将发簪攥在手里,在镜前呆坐半晌,终于鼓起了勇气,抖着手将发簪尖端对准自己雪嫩细滑的面上,重重的划了下去。
坐在门口脚踏上的婢女刚刚眯了眼打起盹来,突听到一声长长的凄惨叫声将她从梦中拉回,睁眼便见墨知玉满脸是血的昏倒在了地上。
婢女慌慌张张的边喊往外头跑去找人,此时,鸨母正在大厅满面堆笑的招待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