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一日,地下一年。
沈初黯在十八层鬼域已经过了一年的光景,人间应该才不过短短一日吧。
他来这里的第一天,整个鬼域全副武装,如临大敌。冥王甚至亲自给他戴上锁链脚铐。
他有些想不通,自己到底有何不同?值得冥界如此忌惮。
与幻境中一样,他独自呆在特制的牢里,每时每刻都有挟着冰、雷、火多个元素的剑刺穿身体。各个元素相互作用时,他能听到自己身上发出滋滋的烤肉声。
他被挂在半空中,行动受限,除了上刑,根本不会有人进来。他也听不到牢外的任何声响。
有些时候,他张开嘴,却发现自己快不会说话了。
沈初黯余光看着角落里的那株曼珠沙华,终于明白幻境中的自己为何一直跟它说话。
只是这朵花里住着的,到底是谁的神识?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可我总觉得,我应该认识你。”
“你花瓣上的气息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那朵花扭捏地摇了两下。
沈初黯自嘲轻笑:“这牢里只有我们两个,你不会说话,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个人,不,有个怪物,他叫沈初黯。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知道自己叫什么,来自哪里,只能漫无目的地活在极阴之地。”
“他刚出生,亲人就全都死了。他什么都不懂,活得像个行尸走肉,饿得狠了,什么东西都能往嘴里塞,这样才能勉强活下去。”
“直到有个人闯入他生活的地方,让他知道他应该有个名字,这世界上也不止他一个人。他应该离开这里,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他出去了,却也只能混迹在死人堆里,因为在他看来,那就是食物。有一天,他在一个死人身上捡到一本破破烂烂的书,然后就一直藏在怀里。”
“之后他又捡到了许多本书,开始一点一点摸索着识字。因为他也想拥有一个名字。”
“他又拿出第一本书,认出了第一页上的八个字:诞生之初,黯淡无光。所以他给自己取名叫初黯。”
“后来他懂得越来越多,知道了死尸是不可以吃的。他从前吃的,是亲人的肉,喝的,是亲人的血。他悔恨到,一片一片割下自己的肉,想亲自体会蚀骨之痛。”他的手臂动了动,引得剑下落的速度快了些,拴着他的锁链也发出阵阵响声。
“其实,这世界上有很多人爱他,不过爱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也许只有从容地面对死亡,淡定地走向既定的命运,身边的人才会安好。”
“你说是吗?”
那朵花垂下花瓣,像蔫了一样。
他的鲜血在地上汇成汪洋,淹没了它的根茎。
……
一声惊雷在窗外炸响。
千萤猛然惊醒,太阳穴一阵阵刺痛。
明晃晃的闪电如同一条银龙,昙花一现,稍纵即逝。灵堂内明亮了一瞬,又重新归于黑暗。
窗子被强劲的风吹开,像被海浪席卷的小船,在黑暗中疯狂摇摆,引起一阵哐哐的巨响。大雨从打开的窗子闯进来,伴随着冷意和失意的风穿透千萤的身体。
她默默打了个寒颤。
千萤从地上站起身,顶着寒风和大雨关上了窗。
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返回到灵柩旁,细细抚摸着上面篆刻的花纹。
“我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梦?”
一道微弱的灯光映在门纸上,随后响起急促而小心的敲门声。
“姑娘,陛下传旨。”
大半夜的,传什么旨?
千萤迷迷糊糊地应下,带着疑虑走了出去。
几个公公撑着伞站在雨中,见她来了,直接打开圣旨念了起来:“国师沈初黯被人杀害,朕深感痛心。国师生前请旨,财产充公,求赐姻缘,特此恩准。”
公公看着她笑起来:“陛下还说,要让国师落叶归根,所以麻烦姑娘送灵柩去范阳,然后在范阳举行……”他顿了顿,打量她一眼,才继续道:“……冥婚。”
沈初黯竟然还有后手,这是多害怕她跑了呀。
千萤抱臂回望,笑道:“我能拒绝吗?”
“不能。”
“行。那财产给我留点。”
路途遥远,她需要钱买糖葫芦。
公公一愣,似乎被逗笑了,夹着嗓子道:“姑娘放心,陛下给你留足了盘缠。”
千萤伸出右手:“先让我看看。”
“……”
他从身后的小太监身上取下包裹,递给她。
千萤打开看到白花花的银子,才满意地点点头。
公公带来的人把府内的财产都搜刮了出来,装在马车上带走。
他们离开以后,千萤回到灵堂,忽然闻到一股烧焦味儿。
不好。
她慌忙推开门,滚滚的浓烟扑面而来。
灵堂竟然起了火。
可外面还在下雨,这火怎么烧得起来?
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千萤想也没想就冲进去,双手抓住灵柩的两端,艰难地往外拖。
她的脸抹上了一层黑色的烟灰,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