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的脸算是丢尽了。”
岑妈妈的脸皮僵了僵,老夫人是从相府鼎盛时期过来的,养成了讲排场好奢华的习惯,近年来相府走了下坡路,老夫人的用度也大不如前。
老夫人嘴上不说,心里没少计较,如果再因一只花瓶惹她不高兴了,发作自己倒是小事,就怕连累了夫人。
一面暗恼苏宝珠小题大做,一面扯出个僵硬的笑,“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没的叫人笑话小器,这回就算了,下次注意。”
她料想小姑娘面皮薄儿,决计不肯问老夫人讨要东西,不过是借机找回场子罢了,只要她给个台阶,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谁知苏宝珠偏偏不按路数来,“我叫人笑话,总比相府叫人笑话的好。吉祥,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立时有丫鬟应声出门,急得岑妈妈迭声叫人回来,然而小丫鬟是苏宝珠自己带来的,根本不听她使唤。
岑妈妈脸上的假笑再也维持不住了,起身就追,追了两步又想起此行的目的,转身硬邦邦撂下一句话:“二月初八是佛祖成道日,请四姑娘、表姑娘一起去福应寺进香祈福,已经知会过三夫人了。”
说完一阵风似地走了,连行礼都没有。
“这个老妈妈,真是越来越不像话。”王萍气鼓鼓说,“爹爹总叫我们敬着大房的人,结果敬得下人成了祖宗!”
一旁的苏宝珠脸色有些发白。
王萍以为她担心祖母怪罪,忙安慰道:“祖母来问也没事,咱们据实说,不怕。可是……真把花瓶要回来吗?”
苏宝珠低着头沉吟不语,好像没听到她的话。
直到王萍连叫几声“表姐”,她才回过神,“当然不能直愣愣去要,有瑕疵啊不合适之类的,找个托词换一件,老夫人身边的姐姐都是人精,一听就知有蹊跷,自有与岑妈妈不对付的人出手教训她。”
“那你怎么闷闷不乐的?”
苏宝珠苦笑一声,“我不想去寺庙。”
王萍眨巴眨巴眼睛,夸张的“啊”了声,“大哥哥明天回家,怪不得你不想去寺庙,原来是因为这个!要不装病得了,大哥哥进门一准儿奔这里来。”
苏宝珠又急又恼,作势要打她,“你这个小促狭鬼,看我不拧烂你的嘴!我什么心思,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躲风言风语还来不及,你倒好,偏拿我来取笑。”
王萍见她真的恼了,忙连连认错,“好姐姐,我错了我错了,原谅我这一回,下次再也不敢了。”
可是,既然有心避开大哥哥,为什么不愿意去寺庙?
面对表妹的疑惑,苏宝珠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商贾虽富不贵,相府的人都以为她进京是要谋求一门显贵的亲事,好提携苏家跻身于世家大族。就连她的表姑、王萍的娘也是如此想的,任凭她怎么解释也没用。
她来长安,是因为爹爹要领着剑南道所有盐商和节度使斗法,这段时间顾不上她,才托表姑姑代为照看,并没有嫁到相府的打算。
去年,比这个时候晚一点,天气更暖和些,她和爹爹吵架,赌气从家里偷跑出来。路上不知怎的得罪了一个南疆公子,被那人下了合欢蛊,她不愿委身那人,一路挣扎着逃到一座荒庙。
蛊虫发作了,突然之间,全身皮肤爬满鸡皮疙瘩,浑身不停发抖,冷得像坠入冰窟,一会儿又开始发烫,热到自燃。无数只虫蚁啃噬她的骨头,疼得她想满地打滚,痒得她想抓烂自己的皮。
天注定她命不该绝,本该空无一人的地方竟有个路过的行脚僧。
当时她的脑子极其不清楚,后来的一切如梦似幻,甚至连僧人的样子都有些模糊。只记得轰隆隆的雷鸣一声接着一声,大地在颤抖,佛像在摇晃,大雨倾盆而下,尽数浇在她的身上,终是烧灭了那把焚烧她的火。
翌日她是被小丫鬟吉祥叫醒的。荒庙还在,佛像也好端端坐在土台上,天空艳阳高照,地上一丝水气没有,僧人也不见了,仿佛昨晚都是她的幻想。
爹爹说,他已经打发走欺负她的贼秃,让她别放在心上,不会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个“打发走”,显见不是好事,他救了她,却因她丧命。
或许是罪恶感太重了,自此她患上一种怪病,进了佛堂头就晕,闻到佛香,腿就不由自主发软,甚至听到诵经声,心都会慌乱地跳个不停。
她怎么还敢去寺庙?
半晌,苏宝珠才喃喃道:“不成啊,我有寺庙眩晕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