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兮怎么也没想到,这辈子会有机会亲眼目睹一场战争。当他们到达战场时,虎豹营已与叛军陷入僵持混战,虽然是立于高地上,看不真切细节,但漫天飞溅的鲜血残肢,无数倒下的尸体,还是极大地冲击着三位女子的心灵。
顾婉兮还好,经历过客栈屠杀和书院大火,已经有了一定的承受能力,穆云慈和宫女则被吓得面色苍白,握缰的手微微发抖。
“怎么回事,叛军怎会有这么多人?”虎豹营主将威远候骑马来到皇帝身旁,皇帝问他道。
威远候名为齐婴,对此也是茫然不知,说道:“回陛下,敌军人数确实远远超过情报所述,更远超郡国该有的规制。我们在湘东和安成势如破竹,想来也是他们的障眼法,就是要将咱们引入腹地决战。准备如此充分,看样子彭开旗谋反之心不是一天两天了。”
可现在也不是说这话的时候。璨朝北有抵御北狄的北军,西有防御西戎的西军,两者都是身经百战之军,相比之下虎豹营虽是拱卫都城的王者之师,却甚少参与实战。沈庭燎派它攻打宁国,一是北军和西军受外族牵制,不能轻易调动;二是他沈家的皇帝位置还没坐稳,诸侯军随时有临阵叛变的可能;三也是最重要的目的,他想训练这支只属于他的军队。
郡国军队的数量有明确的规定,平时也不打仗,相比之下虎豹营在人数上占有绝对优势,正是训练的好靶子。可是没想到这靶子耍了花招,在上面插满了阴刀。
沈庭燎怒上心头,面上却平静如常。
“南宫将军,”他叫来南宫朔,又对齐婴说道,“好好学着。”
齐婴见状就要后退,把主将位置让给南宫朔,南宫朔却一把抓住他道:“我出策,你下令。”出的第一个策却是让前线的士兵后撤。
“为什么要撤退?”齐婴不解道,“敌我双方势均力敌,陛下亲临,将士们士气大振,正是一鼓作气扫荡敌军的好时机啊!”
南宫朔道:“然后等将士们杀到城下,城门打开敌军尽出,再将他们围困歼灭?”
齐婴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敌军就是用这样的方法将他引入腹地,自然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引诱他的军队。
他这时定心回想,才发现敌军确实是且战且退,将他的士兵往城墙之下引,他还天真的以为是己方战力高于对方,现在想来,确实可能是陷阱。
“但你也不能确定城内还有士兵,这样的话,宁国的叛军就超过我们啦。而且他们后撤是方才的事,你现在看看,他们现在是在尽力向我们这边推进战线。”齐婴还是不肯相信,有些放不下面子。
南宫朔冷眼一瞥道:“宁军此前且战且退,陛下来后却奋勇向前,为什么?因为宁军之前根本没想到陛下会亲临。可是现在陛下来了,他们若依旧按照原计划在城墙下围歼我军,我们见势不对就会护送陛下快速离开。围歼需要时间,这段时间足够陛下到达安全的地方,他们就会错失这次良机,而这样的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所以我认定,他们现在的尽力推进战线依旧是继续迷惑你的行为,等到咱们的士兵大多集中城下,他们就会兵分两路,一路大军围剿城下士兵,一路绕后,直逼御驾。陛下能振奋我军士气,也能振奋敌军士气。不明敌情就率军贸进,你犯了一个错,还想再犯几个错!”
齐婴咬着牙,愤恨道:“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若是猜错,前军后撤引来敌军,你想让陛下担上临阵脱逃的骂名吗?你不肯下令,莫不是怕失败了好让我给你当垫背的?”
沈庭燎此前一直没有说话,就听他俩争论,听到齐婴这般说,便开口道:“齐将军!”
齐婴自知失言,惊得背后渗出一股冷汗,南宫朔却说道:“你若能保证旗手和将士能当机立断执行我的命令,我就可以下令。”
南宫朔也看出来了,这是支缺乏经验和鲜血洗礼的军队,一旦临阵换下他们熟悉的主将,哪怕是有皇帝亲自坐镇,在接到自己不理解的命令时他们也有可能会因为疑惑而产生迟疑,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这片刻的迟疑就会要了众多士兵的命,让己军处于劣势。
齐婴终于狠下心,下令撤退。
南宫朔又在旁边说道:“告诫督战官,且战且退,千万不能转身就跑,那将迎来一场屠杀。”
虎豹营开始撤退,刚开始缓步后撤,到后面就真的有士兵不顾指令转身就跑,有一个人带头就有其他人效仿,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下意识弃甲保命,幸得大部分士兵还能保持镇定,再加上督战官们连续斩杀了十数人,总算把形势控制住了。
这样的插曲在敌军眼里,却正是虎豹营溃败的前兆。敌军杀得更加起劲,连带着虎豹营也退得更快。
牺牲是在所难免的,身在阵地的士兵不比站在高地的将领,他们能看到就只有前后左右的敌人和战友,看不到大势,只能从上级的命令来判断战局的优劣,所以一旦当他们听到撤退的命令,缺少战场经验的士兵的第一反应通常是他们败了得撤兵逃跑,而非这是将军的一场陷阱,这时候死亡的恐惧往往会战胜杀敌立功的激奋,让他们失去理智背对敌人,成为等待被杀的羔羊。
虽然有督战官督战,士兵回撤的速度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