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了,张大人要是无事,咱们还有差事要做,就先离开了。”
张廷玉抬头看李德全一眼,朱笔在奏章上标注批红,不紧不慢道:“要请李公公好生禀报皇上,老夫晚上再去养心殿。”
李德全笑容一僵,随即跪地告辞离开。
张廷玉才放下朱笔,看不出悲喜地道:“顺天府通仓已经开仓,如今十二万石粮食已经从宝坻运河运往山西,户部的赈灾银两也先拨下去吧,先赈灾要紧。”
他又对嵩祝说:“工部疏浚河流的事先缓一缓,去年收成不佳,朝堂减免赋税,如今国库空虚,实在不是兴修水利的时候。”
嵩祝随即站起来,拱手道:“下官……孙石涛还在臣那里,要是大人需要,下官立刻就让孙石涛横尸家中。”
张廷玉淡淡道:“孙石涛自然是要死的,不过怎么死已经不重要了。既然山西的赈灾粮食已经运过去,区区一个薛家老夫还不放在眼里。”
即便是除去薛家,对于年府来说也根本无关紧要。
嵩祝低声道:“此事并不寻常,肯定是镇国公暗中帮助了薛家,不然那顺天府二十万粮食亏空根本填不上。下官也是疏忽大意了,竟没有派人注意大兴通仓的举动……”
张大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年羹尧能怎么帮薛家?他们能凭空变出二十万石粮食来?况且只是为了薛家,他们还不会动用到千户营卫仓的粮食。这事的确是你的错,你也不用急着认错,正好是要过年的时候,你在家里给我好好想清楚了再来说。”
嵩祝不停应诺,抬袖子擦汗。
胤祥也站起身:“张大人,这事却并非没有回旋的余地,本王倒是有条拙计。”
正是这个时候,江严让侍卫通传了一声,有重要的事要禀报纳兰明珠。
纳兰明珠走出内阁大堂,外面天色已经昏黑了,雪还下个不停。
江严递给纳兰明珠一封信:“老爷……出事了。”
纳兰明珠打开信封一看,随即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
袁仲儒自杀了。
里面不仅有仵作验尸录,还有袁仲儒留下的遗书。
“是今儿晨的时候,丫鬟进书房打扫,发现袁大人就挂在房梁上,等人放下了都僵了,应该是昨晚深夜上吊的。还留了一封遗书,山西咱们的人得了消息立刻就传过来,遗书也眷了一份。”
袁仲儒是知道自己非死不可的,即便他逃得过这次,也逃不过以后,还不如死了干净利落。
山西灾荒,百姓流离失所,卖儿鬻女更是比比皆是。他在遗书中说自己十分悲愤绝望,因为张大人想让他死,反倒连累了山西几十万的百姓,他试过从陕西、山东的义仓调运粮食,却根本不能解决问题。眼看着灾荒越来越远严重,粮食价格一路飙升,甚至已经到了平价的百倍之多。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要他死在政治斗争中,那还不如为百姓而死。
“听说袁大人死前还和自己身边的幕僚喝酒,曾说‘那还不如一死,至少能让张廷玉放过山西’的话……”江严的声音压得极低:“袁大人死后,山西太原的百姓闻之啼哭,甚至自发全城披麻守丧,老人孩子都出动要给袁大人送葬,派官兵驱逐都没用……”
他原来以为袁仲儒也是精于算计,贪生怕死之徒,原来人都是有大义的时候。
纳兰明珠什么话都没说,把信放进信封里,转身走进内阁大堂之中。
胤祥还在说:“水路贯通到永清的时候就可以拦截而下,因船身损坏耽搁……”
纳兰明珠走到张大人身侧,低声说了一句话,又把那封信递给他。张大人眉心微蹙,却也没说什么打开信封,胤祥和嵩祝都看着纳兰明珠,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张大人看完之后合上信,依旧看不出喜悲,却对嵩祝、胤祥道:“你们先下去吧,这事不必再说了。”
嵩祝和胤祥面面相觑,最后退出内阁大堂。
张大人却叫纳兰明珠说话:“既然他已经死了,那就截留漕运,移粟就民吧,也能比运河运送更快些。再从山东、河南、湖广、江西速动用司库银买粮食,运交苏州和浙江巡抚平粜,抑制粮价上涨。尸体就运送回京吧,也让他家人见其最后一面,袁仲儒自缢,要找个能安定民心的说法。”
纳兰明珠应了声:“臣都知道。”
他转身准备离开。
张大人叫住了他:“端范。”
纳兰明珠回头,张大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过了很久才说:“我一直是在提拔你的,你应该什么都明白。”
纳兰明珠笑了笑:“自然。”
他心里很明白,张廷玉还是怀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