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家不是在宛平吗,怎么会到大兴来?
这个来大兴的又究竟是谁?
她挑开蓝色细布的窗帘细看,马车停下来后,那汉子就撩开车帘,一个着灰色大氅,蓝色直裾的男子从车上下来。男子长相俊朗又儒雅,一双眼眸更是幽深不见底。他下来之后大汉立刻放下车帘,恭敬地请他往酒楼里去,一旁有个穿黄褐色程子衣的中年男子迎上去。
薛芸蝶看得眼皮一跳,明相怎么会到大兴来?那穿黄褐色程子衣的男子她猜出,是常帮明相办事的卫指挥佥事江严,她想看得真切一点,又把窗帘挑开一分。
明相却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隔着一条人流,往这边看了一眼。
薛芸蝶立刻放下窗帘,明相出门一向不喜欢众人围拥,也不带侍卫。他那个马车夫胡荣是个练家子,能徒手劈断碗口粗的大树。但他堂堂阁老,大学士一品大员,会闲着无事跑到顺天府来喝茶?薛芸蝶看了一眼,那酒楼面前还停着几辆马车,她招一旁的蝉衣过来吩咐几句,让她去酒楼打探一番。
蝉衣很快就去了,不一会儿就回来跟她说:“姑娘听奴婢细禀,这里的伙计和酒楼的伙计时常说话,人都混得熟。奴婢让伙计去问他们却不肯说,奴婢去看马车,作陪的是大兴的郑大人,还有好几辆看着不寻常的,奴婢猜测应该是京城里来的大官。”
大兴的郑大人应该是户部左侍郎郑蕴,薛芸蝶觉得此事不太寻常。
但朝堂之上的事,和她倒也扯不上太大的关系,她想和纳兰家有关联,也不敢在这样拿不准的场合有所动作。
再一会儿她和薛暧回去,薛暧瞧了正在慢慢喝牛乳茶的薛暮一眼,笑着问:“二堂姐选了这么久,也不买一匹罗缎吗?”
薛暮连声称‘不必’:“我出门没带银子,还是算了吧。”
顾锦家的就笑着道:“您别客气,老太太说了,您和三姑娘的花销她都一并给了。”
薛暮说自己实在没有喜欢的,三人说了一会儿话才踱出绸庄。
纳兰明珠沿着酒楼楼梯而上,江严跟着他身后低声道:“张大人已经把事情吩咐好了,那司庾主事却不太听话,被郑大人调去了司度,若是东窗事发,即刻就能除去他。”
纳兰明珠颔首,淡淡道:“你和那司庾主事谈,若是泄密出去,即便是他的家人,也不要怪我们心狠……”
话还没说完,已经到了二楼楼台,早等候在旁的郑蕴拱手笑道:“明相贵客来迟,等候您多时了。”
虚手一指,请他先落入席中。
纳兰明珠淡笑道:“路上遇到犬子,多交代了几句,几位大人来了便先吃着,等我做什么。”
纳兰明珠解下大氅递给胡荣,席上的除了大兴几个官员,还有同样贵为阁老的文华殿大学士嵩祝。大家向明相行礼,明相又和嵩祝见礼。
嵩祝就笑着说:“刚见明相楼下驻足,看了对面的缎铺,我瞧着门口可有两个出门游玩的世家小姐在。别说明相了,这样的青春好颜色,谁都想多看一眼。”
又叫小厮过来,让他下去问问是哪家姑娘:“能进了咱们明相的眼,肯定不一般,你们纳兰家的人,个个都跟不近女色一样。”
纳兰明珠摸着酒杯,沉声笑道:“嵩大人叫我明相我可担当不起,论年龄资历,嵩大人强过纳兰许多。”
这个嵩祝,除了好色的毛病别的都好,他家里姬妾通房多达三十几个。嵩祝一向和他不对盘,两人同在内阁首辅张廷玉麾下谋事,有冲突在所难免。
嵩祝脸上笑容一僵,论年龄资历,他当然一点不差纳兰明珠,但是内阁之中他却要屈居纳兰明珠之下。他实在有点不甘心,要是纳兰明珠不是叶赫那拉一族的嫡系血脉,又是张廷玉的门生,他能这么年轻就进入内阁?
他随即又哈哈大笑,拍了拍纳兰明珠的肩道:“上次皇上听闻满朝文武皆称你为明相,也笑称了一句明珠相国,可把大家笑个好歹,皇上如此器重你,实在难得啊。”
正说着,刚才派下去的小厮上来回话了:“禀嵩大人,说是顺天府薛家的三小姐和堂小姐。”
嵩祝就问:“哪个顺天府薛家?”
随即坐上就有人接话:“嵩大人不知,咱们顺天府薛家出美人啊,那可是远近闻名的。都察院都事薛大人的长女是宫里的薛贵人,三女更是难得的姿容绝色,可惜是庶出。国子监司业薛大人的嫡女还没及笄的时候,就和光禄寺秦大人的次子定了亲。”
嵩祝笑着问纳兰明珠:“明相要是看中哪个,不如就去薛家说一声,娶回去做个妾还是可以的。”
纳兰明珠看了嵩祝一眼,笑了笑:“嵩大人多虑了,我不过是以为见到熟人,才多看了一眼,你可别含血喷人,我不喜好这些。”
嵩祝觉得他那一眼着实有些冰冷了。
他想了想,没觉得自己说的哪句话不对,纳兰明珠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好,但要是把他惹怒了,那也不是好过的,难不成他还真是看上了那薛家的小姐?
嵩祝留了个心眼,打算回去之后把薛家这两个小姐好好摸清楚。
酒过三巡,众人都十分酣畅。
纳兰明珠几杯酒却越喝越觉得清醒,他望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