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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暮闻声回头,才发现舅父和姨父正在她们身后,前面还站着一个穿蓝灰色直裰,披着玄青色羽绉面鹤敞的男子,腰上配了一块和田墨玉坠。
他人长得高大,背手站着,极其俊朗的长相,甚至带了几分儒雅,这种儒雅连年岁都模糊了。
他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温和的目光落在薛暮身上,却让她浑身一震,好像她心里什么东西都被看透了一样。
明明长得如此清雅,怎得目光却要洞悉一切,要把人心都层层剥开!
如果她没有认错,这个人应该是纳兰明珠,当今的武英殿大学士纳兰大人,前几月才血腥洗平了阿灵阿一党,亲自监斩许炳坤的纳兰大人。因治官有道、位极人臣而被众称之为“明相”。
刚才咳嗽的就是舅父,随即笑道:“明相,这两位是我家侄女,这位是封家大小姐,也不知怎的在这里,小女儿家不懂事,明相可要见谅!”
他忙向薛暮等人使眼色,薛暮和封柏依言行礼,薛芸蝶却过了片刻,才屈身行礼。
舅父没有向她们介绍纳兰明珠,因为她们身份不够。
纳兰明珠又看着薛芸蝶,依旧是微笑着,芸蝶正要行礼退下,却听到他意外出声,声音低沉,却又很柔和:“无妨。”
舅父便道:“那请明相去宴息处说话吧。”
让身后的小厮去沏一壶万春银叶,又虚手一比,请纳兰明珠往宴息处去,并低声对薛暮说:“羲和,去跟你外祖母说一声……”
纳兰明珠这样的身份,仅仅是他和姨父出面还远远不够。
薛暮应诺,却觉得舅舅刚才说的话有些奇怪,即便她们无意进了杨弈的书房,他也不该说‘小女儿家不懂事’,让纳兰明珠见谅的话来。
薛暮再仔细看那幅登高图,会当凌绝顶的题字下,还盖着一个红印,刻的是端范。
纳兰明珠,字端范,无号。
这幅画是纳兰明珠所作的!
她一时幸灾乐祸,薛芸蝶刚才竟然批评纳兰大人的画,还被人家全听了去!
薛芸蝶也觉得自己冷汗都要下来了,她刚才说‘会当凌绝顶’虽然大气,但放在普通读书人身上,却显得虚浮。
但作画的人可是明相!能以而立之年就做正一品大官的,明相是第一个,如今满朝文武,与张廷玉独辟一党的,谁敢小觑了明珠!对于他来说,一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算什么?
江篱见薛暮不说话,就小声问道:“这位大爷也不知是什么来历,表老爷竟然这样慎重。姑娘,不如咱们先去和太夫人说了这事。”
薛暮也觉得奇怪,不过是鲁家小姐出嫁而已,犯不着明相亲自来一趟,他为什么要来杨家?
薛暮一边往东跨院走去,一边想纳兰明珠的事,她听长姐讲过几件事,纳兰明珠和年熙不一样,如果年熙是把开锋的剑,他就是收鞘的刀,连锋利都是不动声色的。
从某种程度来说,和明相打交道比年熙困难多了,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一张温和的脸皮下面藏着什么。
薛暮觉得自己那两句话,从某种程度来说,也算是一种夸奖吧,也算帮他驳斥了薛芸蝶,想过之后便觉得安心些。
她回去和杨李氏说了明相来过的事,杨李氏也十分慎重:“不过是儿子的同窗成亲,明相怎么会突然过来?”
他可不是什么闲散老爷,而是武英殿大学士,如今正是新皇登基,改朝换代的时候。杨李氏想着忙下罗汉床穿鞋,又叫刘嬷嬷和丫鬟宝蜂一起去西跨院的宴息处。
封柏说要在屋里观赏一下杨老太爷当年留下来的旧兵器,薛暮和芸蝶就跟在薛武氏身后去西跨院,等到宴息处,她们从偏门进去,才在偏门的幔帐下听着。
幔帐半遮半掩,能看到宴息处里除了舅父、姨父和佟铱,还有催妆回来的杨弈等人,旁边还坐着舅父的顶头上司,密云府知府温大人,以及三河知县孙大人。有几个脸孔陌生,但是看官服上的补子,也该是四、五品的官衔。都众星捧月般围拥着明相,而明相坐在右下的第一个位置慢慢喝茶。
见了杨弈,他就颔首道:“你岳丈在陕西被雪灾拖累,不能回来,就托我过来看看。”
杨弈平时挺机灵的人,跪下的时候诚惶诚恐,结结巴巴地喊了句‘大人’。
纳兰明珠嗯了一声,让身后的侍卫端了个红漆托盘上来,说是给杨弈见礼。薛暮才认出这个侍卫就是刚才院子里那个,这人走路无声无息,呼吸绵长不间断,是个很厉害的练家子。
杨弈接过后都不敢看是什么,就端着东西下去。
刚好杨李氏进来,明相才站起身,拱手向杨李氏道:“老夫人身体安好,家母不便出门,只让我捎话来问一句。”
杨李氏让他坐下,笑着说:“大学士客气,您堂堂一品大员,怎么和我一个婆子见礼!”
明相摸捻着左手腕一串奇楠沉香珠,笑得十分和煦:“您是长辈。”
杨老太爷在世时和明相父辈的交情很深。
旁边温大人就笑着接话道:“大人实在是个重情义的,等过了喜宴,下官想请您去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