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常满脸堆笑地和容若说:“往这儿去有个湖,您去那里吹风醒醒酒。”
带着他走上了石径。
杨家西跨院的修葺得精致,半月形的湖泊,垂柳凫水,蜿蜒的亭榭两旁长了许多荷花。虽说天气已经渐冷,却还有几个瘦骨嶙峋的莲蓬孤立湖中,倒是别有一番风韵。
容若立定在亭榭上,眺看着远处一株槐树。似乎是从东跨院伸出来的,已经过了处暑,槐树的叶子落了大半,他能看到黝黑的枝桠。
阿玛常和他说,做学问不算什么难事,难的是经历世事,劝他不以自己的学问自傲,要懂得收敛。
他原先也是不懂的,这些东西对他而言唾手可得,也没有什么值得倨傲,倒是现在,他渐渐的就明白阿玛的意思了。
正如这些枯瘦的莲蓬,有种悠远的意境,并非盛荷满塘时所能比拟的。
薛暮与江篱正沿着湖榭往东跨院去,薛暮正和江篱说该如何制作梨花蜜:“用鱼胶粉和糖霜烧热拌匀,加梨花、枸杞,若是你喜欢,还可以加山楂……”
她说到一半,江篱正听得津津有味,薛暮却看到湖榭上站着一个人。湖面烟波浩渺,那人穿着青色细布直裰,背影清瘦高挑,显得有几分仙风道骨,仿佛要随风而去。
薛暮立刻就认出这是纳兰性德,她之前见过他两面,觉得少年太过瘦弱,像小鸡仔,还和封柏笑了大半天,没想到人家正正站在身后,一句不落地全给听见了。还没出阁就在外男面前犯了出言不逊的罪过,如今想来真是要打嘴巴。
站在容若旁的高常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正走过来的薛暮,忙躬身行礼:“表小姐也在!”
容若听到脚步声已经回头,蹙起眉地看了她一眼,这个口无遮拦的薛小姐要来干什么?
还没等说话,就听到高常又喊了一声:“大少爷、封少爷安好!”
薛暮转过头看,杨弃和封柳说说笑笑地朝他们走过来。
杨弃见到薛暮,笑着问她:“表妹不是回东厢房了吗,怎么还在这儿,还遇到了大词人?”
薛暮笑道:“我想着顺道采些梨花做蜂蜜,点缀甜品最好的。”
她把手中的锦帕摊开,果然是一大团雪白的梨花。
封柳就笑眯眯地道:“想不到薛姑娘还会做梨花蜜,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口福可以尝尝?”
杨弃听到封柳的话,狠狠地戳了他的腰侧一下,这说的是什么话?他平时虽然散漫,但也没有这样不懂礼过。
薛暮顿了顿,道:“好,等我做完了就让柏姐儿来取,给你带过去尝尝。”
封柳闻言愣了愣,脑子里轰然一声,他真是头脑发晕了,这说的是什么话?他都是订过亲的人,难不成还想败坏人家姑娘的名声?
“我只是说的玩笑话,姑娘不要放在心上。”封柳支支吾吾地道。
薛暮行礼后就走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封柳有些怅然若失,开始后悔为什么每次姐姐邀请自己一起去杨家或薛家的时候,他都很抗拒地拒绝。
杨弃冷冷地道:“我告诉你,羲和可是我祖母放在心尖上疼的人,你再这样祖母不会放过你的。”
而且他觉得,祖母似乎有意向让羲和表妹和铱哥儿结亲,那他肯定要看好表弟的媳妇啊,让别人惦记了怎么办。
封柳自知理亏,没有说话。
薛暮回到东厢房之后,让蔡嬷嬷找玻璃瓶过来,她亲自浆洗梨花,一层糖霜一层梨花铺上腌制,又嘱咐放在避光阴凉的地方去。
这罐梨花蜜酿造出来就给外祖母留在这儿,她近日身体不太好,总是咳嗽。
她准备后天就回薛家去,薛家不仅有薛芸蝶,还有一个所谓道士高人,她不回去帮长姐看着点,恐怕那头有人翻天了阿玛都不会管。
她想的也没错,她刚走了两日,那清虚道长就开始游说薛鼎臣捐银子给道观修什么三清阁,薛鼎臣犹豫了几天,还是决定捐一千两进去。这事传到薛昭耳朵里,她急得不得了,一千两可不是小数目,那可是薛家一年的收入啊!阿玛花钱也不是大事,但是要捐银子,一百两都是多的,哪里要拿这么多!就给薛暮写信。
薛暮看完信也十分气恼,阿玛现在心里没个依托她明白,但是钱不是这样花的,那清虚道长让他捐他就捐了?他算怎么回事,和这清虚道长交好的世家贵勋不少,人家都不挑大头,阿玛又没有爵位,官位又低,这样做也太扎眼了!
她和外祖母说捐钱的事,明日就要回去。
杨李氏提到薛鼎臣就要叹气:“我就知道他是个经不住事的,你也不用急,赶明儿我派人送你。要是银钱有缺的,你姨父在顺天府还有个钱庄,我跟他们说一声,你去支银子就是。”
薛暮道:“姨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怎么能由阿玛这么胡闹?”
外祖母做事一向讲究章程,谁都要按规矩办事,但是在外孙女面前却从来不这样,十分偏袒。
薛暮和杨李氏说起给她做梨花蜜的事,刘嬷嬷来说:“二少爷回来了,特地来见您。”
杨李氏知道是香河那个潞绸庄的事,让佟铱进来。
佟铱穿着一件半新的杭绸斓衫,风尘仆仆的,俊朗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