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此刻。
春羽壮胆又叫了声“陛下”。
拓拔宪将视线从文令仪脸上移开,看向她,“嗯”了声。
这一声便如同朝圆静水面丢了颗石子,慢慢地有宫女动了起来,去请侯闻方进来,春羽也到了文令仪身边,有力地搀住了她。
“娘娘当心,侯令官就到了。”
话音未落,却听见滴答一声,鲜艳刺眼的血从主上握成拳的指间落下,滴滴沥沥地落在绒毯之上。
“我没受伤,是他。”文令仪站了出来。
拓拔宪却知她只是为了卫护身后的宫女。
但……
他不可能真的因为她不求饶就让别人听她的声音,见她在帐中的样子。光是想到晋纯曾见过,他杀心就遏制不住,想派击征卫的人去趟南方。
这样算来,这个宫女有功。
“带她去更衣。”拓拔宪转过了身,看也不看主仆二人,去了交床那里坐下,由侯闻方看伤敷药。
在春羽搀扶下,文令仪入了里间,放下了帐子,在曲曲折折的美人围屏后更起了新衣。
但她不让宫女们帮她,便是春羽也被赶到了屏风外面。
衣衫褪得很慢,宫女们也不敢催她。
文令仪是故意的。
拓拔宪最后看向她的那一眼中,含了太多东西,她现在想来心很堵,不敢往深里去探——她与他之间发生了太多事,除了纯粹的恨以外,有些是混沌难辨的,最好便是忘记。忘了,就不至于想得太多,扰乱她的心神。
道理她都知道,但实在也不想这么快就见他。
只是她素来被人服侍惯了,里面几件裹衣之类的能自己动手,再繁复些的便穿不好,送来的又很像宋时的妃嫔衣物,除衣袖窄些,其余的穿起来还是一样麻烦。
“春羽。”她低低叫了声,隔了屏风,比琴音还入耳。
春羽赶紧进来,笑道:“娘娘好了?”很自然地取下了椸架上的雀纹长锦裙,还有配好的长长画帔。穿好了裙,饶肩向下,松松地挽在了她臂间。
“他……”文令仪问了又停下,曳地齐胸的锦裙穿得她有些胸闷气短。
春羽便走到她身后,替她调了下,又转到身前系裙带,快好了时抬了抬眼,轻轻道:“陛下已走了。”
文令仪抿了抿唇。
着翘头履从里间出来,果然不见了那人,只有些宫女在跪着擦洗交床附近,血腥味渐渐淡去。
他来过,又走了。
意识到这件事,文令仪松了松神,又想起裁云,想找机会再见她一面。
但没有直接说,而是叫来了春羽,“初来乍到,我想见见含光宫中之人,可以吗?”
春羽脸色微变,没说不可以,只扶着她到东北角上的另一只交床坐下,“娘娘是一宫之主,本就该见见宫中之人,可是娘娘总忘记些事,奴婢觉得推些日子再见更好。譬如,娘娘总是忘了该自称什么?再等些时日罢,等娘娘更从容些。”
文令仪还要说什么,见她摇了摇头,满脸不赞同,停下想了想。
这一想,恍然一惊。
她进言自称不对,实则落在“总是”上。
拓拔宪早已封了贵嫔,她又怎会初来乍到。
“娘娘既来之且安之,于大家都好。这不,小厨房中的饭菜也快烹好了,娘娘不妨猜猜今日有哪些菜色,猜中了便给底下人些彩头,也叫他们更勤恳些。”春羽给她奉茶,一面劝,一面也教她些收买人心的招数。
按她的法子,日积月累,娘娘会在宫中渐得人心,不管主上如何安置,往后的路总好走些。
文令仪以手作枕,侧身躺在了交床上,盯着花影重叠的明窗,什么也没说。